第20章
这样狠的话说出来,是给盛宁没脸。
林与霄知道,与安儿相关的事,盛宁素来最是上心。安儿说她一句不好,盛宁只怕要哭。
可如今......
林与霄见盛宁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微笑。
优雅得体,却看不出一丝情绪,也挑不出一丝错处。
她从前,也这样笑吗?
盛宁开口,声音淡淡的:“安儿如今懂事了,想去哪里是他的自由。”
林与霄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去不去凝光院,也是我的自由。侯爷,烦请让路。”
不自觉地,林与霄脚下退了半步。
盛宁抬脚就走。
“阿宁......”
看着盛宁与自己擦肩而过,林与霄心口突地升起一阵莫名的慌乱。盛宁好似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伸手,想要拦住。
“侯爷......”盛黛如柔柔弱弱,“姐姐她恼我,连累了安儿。如儿不过是寄人篱下,名不正言不顺,如儿还是走好了......”
她身子摇摇欲坠。
林与霄从盛宁背影收回目光,心疼地扶住:“别再说这样的话,这赏花宴是为了你......”
“什么?”
盛黛如一愣。
两人都忘了,身边还有一个没走的林与霜。“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他们林家斥资要办赏花宴。
要出风头,也该是她这个唯一的未嫁娇女出风头!趁机相看一户好人家!
怎么轮得到表姑娘?
林与霜疑惑地皱眉,追问:“大哥为何这样说?”
林与霄一时失口。好在小妹从小就听他的话,不敢质问反驳。
林与霄:“大哥说错了。办这宴会,是为了你们两个。你如姐姐她是客居,手里面东西有限得很,抢不走你的风头。霜儿,你有好衣裳首饰,吃的玩的,该让给你如姐姐才是。这才显出你侯府小姐的气度。”
林与霜差点气笑了。
这表姑娘一进来就抢了她的院子,现在还要让她让什么?
只是当着大哥的面,她少不得笑着敷衍几句,方才去了。
回到凝光院。
林与霄才继续刚才的话题,“如儿,你千万勿要妄自菲薄。这赏花宴,就是为你办的。”
“为了我?可我在侯府,只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表小姐。姐姐筹备宴会能出风头,霜妹妹也能好生相看。我、我有什么......”
她眼眶又红了,一抬头,却正对上林与霄灼灼的目光。
“霜儿有我这个哥哥,她无论什么样,都能嫁得好。盛氏已经是侯夫人,够荣耀的了,她不该贪图别的。唯有你,如儿......”
“你这么好,不应只在侯府湮没无闻。上次又为了侯府,下跪受辱。这次赏梅宴,我会把你捧出来给人认识,让启京都传颂你的贤名。这是侯府本就亏欠你的。”
“如儿,赏梅宴上,会大出风头,博得美名的不是旁人,只会是你。”
盛黛如感动得红了脸,“侯爷!”
帐内,林长安听到动静,揉着眼睛出来,含含糊糊:“娘呢?”
林与霄一愣,旋即便有些怒意,“日上三竿才起,林长安,你好大的主意!”
林长安被爹吼了一声,身子吓得一颤,睡意全消。“我、我......”
盛黛如连忙挡在他身前,“侯爷,安儿昨夜挑灯夜战温书,睡得晚了些,今早是我不让他那么早起身。你要怪,就怪我吧!”
林长安小小一个人,被盛黛如挡在身后。听着她的话,只觉感动不已。
昨夜明明是他贪玩,睡得晚了,如姑姑却这般维护他。
若是换了娘,决计不会!还会跟爹一起罚他呢!
林与霄看了看盛黛如,叹了口气:“这次就算了,下次不准这么惯着他!”
林家到底根基浅薄,不知道大户人家要养废一个孩子,往往就是从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偏帮偏护上开始。
还道盛黛如是好心。
见林与霄消了气,盛黛如推着林长安快去梳洗。
冷不防林长安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如姑姑,娘她是不是......不要安儿了?”
另一边,芳菲苑。
青澜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眉毛拧得紧紧的。
“夫人,若处处都按老夫人的要求办,只怕三千两银子也打不住。公中只能出五百。”
小丫鬟气忿忿地把账目往前一推,“这不就是想让夫人用嫁妆钱贴补吗?!”
往日里她若说这种话,年长沉稳的青岫少不得训斥几句。
如今,青岫听了也点头,“老夫人打得好算盘。夫人,这钱咱们出吗?”
屋内地龙烧得暖暖的,盛宁此刻刚洗了头发,满头乌发披散在背上。人斜倚着贵妃靠出神。
听了青澜的话,只是笑道:“不出。”
“可老夫人那边,肯吗?”
青澜还要再问,却见青岫无声地对她摇了摇头。
从松鹤堂回来,夫人就情绪不佳。一个人闷闷地支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盛宁忍不住地在想,前世的赏梅宴。
她只是这一次没去参加宴会,为何所有人都骂她不配做小世子的母亲?
明明阖府上下,谁都知道林长安就是她盛宁的命。为何还要传那样的话。
赏梅宴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叫她留下了骂名。表姑娘盛黛如却凭借梅王下抚琴一曲,名动启京。
她凭什么呢?
这一世,盛宁即便是早做了准备,可心底还是有些闷闷的,难受。
是被众人委屈了的疑惑与不甘。
一抬头,却瞧见屋内两个丫鬟和曲妈妈,都满脸担忧。是担心她,又不敢说,不知道该怎么劝。
盛宁笑了,“咱们不急。且有人替咱们急呢。”
她的话没错,晚些时候,大厨房里来了两个管事嬷嬷。
都是老夫人的人。
“老夫人差奴婢来跟夫人说一句,夫人眼盲,只怕饮食上出纰漏,贻笑大方。老夫人想了个法子,不如就教夫人把单子写下来,再拨了银钱,酒食这一块就交给奴婢们,奴婢们不敢不尽心。”
前世,也有这么一出。
林老太太一心想办好赏梅宴,可她手底下的人贪墨早成了习惯。
一时间如何管得住贪心?
怂恿着林老太太,非要把治酒食的权利从盛宁手里要过去。
前世盛宁知道她们私地下的德行,没给。
宴席上酒食办得好,可自己却落了埋怨。事后被大厨房苛待,一日三餐给得又少又差。曲妈妈饿出了胃脘痛,到死都没能治好。
如今,盛宁听那两个嬷嬷说完,只是轻轻一笑,口中缓缓地报出几道酒菜名称。然后问:“可办得了?”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故作为难,“办是能办,只怕需二百两银子,还紧巴巴。”
青澜一听,忍不住瞪大眼睛,“哪里要这么多......”
盛宁却似没听见小丫鬟的提醒,淡淡道:“可以。”
“既然是母亲的意思,我做儿媳的怎么好不从?赏梅宴上置办酒席,从今日起就交给你们二位了。”
只是,这权柄,她愿意给。
却不知道林家人手里拿不拿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