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仙君夫君飞升那日,当众与我断绝关系。
他施舍我一个愿望。
我只要他治好门口瘸腿的大黑狗。
转身我就请媒婆给我找个新夫君。
我说要个好看安分,发达了也不跑的。
不料当晚,九幽魔尊就躺在我榻上毛遂自荐。
直到前夫下凡求复合,看见魔尊正系着围裙给我洗脚。
他把洗脚水泼向前夫。
「夫人,这脏水,泼他身上可好?」
我家今日热闹得像凡间的菜市场。
不对。
菜市场都没这么夸张。
那白玉镶灵石的门槛,我瞧着都快被各色流光溢彩的云履、仙靴踏出凹痕了。
原因无他。
我那挂名夫君凌云霄,今日功德圆满飞升了。
霞光万道、瑞气千条,他悬在半空衣袂飘飘,确实有几分仙风道骨。
底下挤满了来沾仙气的修士和看热闹的邻里。
我站在人群边缘,磕着昨天炒的南瓜子。
觉得这场景比过年唱大戏还好看。
凌云霄目光扫过来,精准地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毫不掩饰的怜悯。
他声音清越传遍全场。
「莫轻轻你无灵根,仙凡有别,你我夫妻缘分今日便尽了。」
围观人群发出嗡嗡的低议。
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我拍拍手上的瓜子屑没说话。
他似乎很满意我这「识趣」的沉默,又或许是飞升在即心情好,难得施恩般开口。
「念在过往,本君可允你一愿,了却尘缘。」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视线聚焦在我身上。
大概都在猜我会要丹药、法宝。
我抬起头看着他那张俊美却淡漠的脸,认真想了想才开口。
「那,你把咱家看门的大黑治好吧,它前阵子摔瘸了腿。」
「……」
空气凝固了一瞬。
凌云霄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纹。
像是没听清,又像是觉得我蠢不可及,他微微蹙眉。
「你说什么?」
「大黑,守门那个。它腿瘸了,你看能不能给治治?它看家挺尽心的。」
一阵压抑的嗤笑声从人群里传来。
凌云霄的脸色有点黑,大概觉得我这愿望拉低了他的格调。
他袖袍一挥,一道柔和金光射向院门后趴着的大黑。
大黑站起来抖了抖毛,腿果然好了。
「愿望已了,从此两清。」
他语气硬邦邦的,仿佛多跟我说一个字都嫌浪费。
「清啦清啦。」
我笑眯眯地点头。
然后目光在人群里一扫,精准地锁定了同样在嗑瓜子看热闹的媒婆刘姨。
我几步走过去,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拉住刘姨胖乎乎的手。
「刘姨,正好你在,劳你费心,帮我找个男人呗?」
刘姨嘴里的瓜子壳差点掉进去。
「啊?轻轻,你,你说啥?」
我提高音量,确保周围那些竖着耳朵的人都听得见。
「帮我找个新夫君。要求不高,就两点:第一,长得要好看,我看着顺心。第二,人要安分,脚踏实地过日子。最重要的是,将来就算发达了,也不能抛妻弃子。」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天上准备接引凌云霄的仙乐似乎都卡了一下壳。
前夫飞升现场,被「抛弃」的下堂妻不哭不闹,不求仙缘,只求媒婆介绍个靠谱新老公?
这怕是千百年来头一遭奇闻。
凌云霄的脸彻底沉了下去,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我浑不在意,只殷切地看着刘姨。
刘姨不愧是见过风浪的,短暂懵逼后,眼睛一亮,拍着胸脯保证:「包在刘姨身上,一定给你找个比……呃,称心如意的好郎君。」
是夜,月朗星稀。
我送走了最后一波或真心或假意来「安慰」我的亲朋,关好院门,逗了逗活蹦乱跳的大黑,准备回房清点一下凌云霄留下的赡养费。
刚推开卧室门我就愣住了。
烛光下,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正坐在我的梨花木桌旁,执杯浅酌。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
烛火映照下那是一张怎样惊为天人的脸?
眉如墨画,眼若星辰,鼻梁高挺,薄唇微勾,五官精致得挑不出一丝瑕疵,偏偏气质不显女气,反而有种慵懒又勾人的风流意味。
比凌云霄那张冰块脸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对我微微一笑,声音低沉悦耳,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磁性:
「娘子,在下墨渊,前来应征夫君。」
我:「!!!」
大黑在门外「汪汪」叫了两声,似乎在提醒我警惕。
那自称墨渊的男子笑意更深,目光在我脸上流转一圈,补充道:
「听闻娘子喜好颜色,在下自觉尚可入眼。至于安分守己,不弃不离……」他缓步走近,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我的耳畔,「娘子不妨,亲自验验?」
我活了十几年,头一回见到有人把「登堂入室」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应征夫君?」
我后退半步,上下打量他,这身段,这气度,这脸……
怎么看都不像是需要靠「应征」来找媳妇的人。
「谁让你来的?刘姨效率这么高?」
他莞尔,那双桃花眼像是盛满了星光:「听闻娘子今日壮举,心生向往,特毛遂自荐。」
「毛遂自荐?」我挑眉,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说说看,你有什么特长?会耕田还是会织布?家里几口人?几亩地?为何想来当我的夫君?」
这一连串问题砸过去,他非但没慌,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些。
「在下略通厨艺,洒扫庭除也算在行。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至于为何……」他目光坦然地看着我,声音放缓,「只是觉得,能与娘子这般通透有趣的女子相伴,日子定然不会无趣。」
这话听着倒是舒坦。
但我莫轻轻也不是三岁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