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永宁王王妃真是福薄,好好的孩子说没就没了。”
“什么福薄?我看是报应!一个苗疆来的妖女,仗着几分姿色蛊惑了王爷,也配生下王府嫡子?”
“就是,还是时小姐和王爷般配,听说时小姐的病一直不好,需要苗疆圣女的骨血做药引呢,这下好了……”
窗外刻意压低的议论声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我千疮百孔的心口。
我躺在冰冷的床上,身下的血早已干涸,连同我最后一点生机。
孩子没了。
被他的亲生父亲,亲手取走,去救另一个女人。
谢池蔚,你好狠。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股浓郁的药味伴随着莲步轻移飘了进来。
与之同来的,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被药气掩盖的阴冷腥气。
是时知雨。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衬得那张脸愈发楚楚可怜,只是眼角眉梢藏不住的得意,泄露了她真实的心绪。
她的脸色似乎比之前红润了不少,唇色也鲜活了,仿佛干涸的土地得到了甘霖的滋养。
她走到我床前,用绣着缠枝莲的丝帕掩着口鼻,仿佛我是什么污秽之物。
然而,在她靠近的瞬间,我清晰地看到,她那水润的眸子深处,瞳孔似乎比常人更幽深,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闪过一丝极淡的、属于冷血动物的竖线。
“姐姐,”她声音娇柔,带着一种饱食后的慵懒喘息,眼底却尽是挑衅,“谢哥哥亲自熬的药,效果果然好呢,我感觉身子爽利多了。”
她说话时,舌尖不经意地掠过唇角,像一个刚刚享用完盛宴的人,在回味最后的余韵。
我闭上眼,不愿看她,浑身因愤怒和洞察而剧烈发抖。
是她!
这条冷血的蛇女!
她吸干了我孩儿的灵蕴!
她却不依不饶,俯下身,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冰冷的黏腻感:“多谢姐姐和那个小贱种了。要不是你们,我这病,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她特意加重了“病”字,充满了嘲弄。
“滚。”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耗尽了全身力气。
她轻笑一声,非但没滚,反而在旁边的绣墩上坐了下来。
她似乎极其享受这房间里的血腥气,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动着。
“姐姐别动怒嘛,伤了身子可不好。谢哥哥说了,等我身子大好,就风风光光娶我过门,做平妻。毕竟,”她顿了顿,声音里淬着恶毒,“我这‘病’,是为了救他才落下的,他得负责一辈子。至于姐姐你……一个失了孩儿,又不得夫君欢心的苗疆圣女,还能在这王府待多久呢?”
我猛地睁开眼,死死瞪着她,试图用眼神将她这虚伪的皮囊撕碎。
她似乎被我的眼神震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那是一种属于冷血动物遇到威胁时的本能反应。
但随即,她又扬起那副柔弱的面具,朝门外喊道:“谢哥哥,姐姐她……她好像还是很恨我……”
谢池蔚快步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新的汤药。
他先是担忧地看了一眼时知雨,见她无恙,才将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不耐。
我能看到,当他视线转向时知雨时,眼神会有瞬间的恍惚和一种近乎被迷惑的专注,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知鸢,事已至此,莫要再迁怒知雨。她身子弱,受不得刺激。”他将药碗递到我唇边,“把药喝了,好好休养。”
看着那黑褐色的药汁,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就是这样的药,夺走了我的孩子。
我猛地抬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打翻了药碗。
瓷碗碎裂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滚烫的药汁溅了他一身。
“啊!”时知雨惊呼一声,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灵活地躲到谢池蔚身后,动作轻盈得不似常人,“谢哥哥,姐姐她……”
谢池蔚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看着我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
“乔知鸢!”他厉声喝道,“你闹够了没有!”
我看着他,忽然很想笑。
这就是我爱了三年,掏心掏肺对待的夫君。
他可知他拼命维护的,是个什么东西?
腹中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那股熟悉的,生命流逝的空洞感再次席卷而来。
比身体更痛的,是那颗早已支离破碎的心,和那洞悉真相却无力改变的绝望。
我张了张嘴,想问他,谢池蔚,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你可曾对我有过一丝真心?
可喉咙里像是堵满了血沫,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冰凉地淌过鬓角。
他看着我流泪,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却缓和了些许,带着施舍般的口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知雨的‘病’耽误不得,你是圣女,你的孩儿……是最好药引。”
以后还会有?
哈哈哈哈哈……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曾经让我痴迷的俊朗面孔,如今只觉得被一层无形的污浊笼罩,那是蛇女长期盘踞在他身边带来的晦暗。
体内那股熟悉的灼热感再次升起,伴随着生命力一点点抽离的虚弱。
苗疆圣女,世代守护王朝国运。
圣女死,王朝崩。
谢池蔚,你亲手杀了你的孩子,喂饱了一条蛇妖,也亲手……葬送了你的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