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爱到情深方知恨
妖魔烨宣将我骗进妖窟里受辱三天三夜后。
神女栾馨为了照顾身体破烂不堪的我，将捉拿妖魔归案的重担交给同门。
他们打斗中，烨宣却魂飞魄散。
死前喊着栾馨的名字。
栾馨摆手了然，脸上没有一丝动容。
手上的玉菩提却断了线，珠玉散落一地。
“知道了，本就是他的命罢了。”
可在拿到引魂灯后，她毫不犹豫地抽取我的仙骨做灯芯。
“你欠我的因，也该还我果。”
自此妖魔烨宣重新出世，跳下万蛇窟的小仙从此销声匿迹。
可栾馨又疯了般寻我踪迹。
最后在蛇窟前见我怀里的奶团团一声声地唤我阿爹。
她声音颤抖：“不该是这样的！”
1
我被几个妖族老妇争抢着扒掉衣服时，烨宣就在边上看着，笑意浅浅。
“栾馨说她已有十几载没有和你同床共枕，你该感恩我今日所作所为，不然你连老女人都尝不到。”
浑身使不出一丝力气，却能感受身上恶心的触摸和粘腻感。
烨宣挑眉，“好好享受，我会让栾馨也看看你这一副意乱神迷的样子的？”
一阵冷笑过后，我伸出的手被压了回去。
一旁的妖妇紧接着贴了过来。
洞窟三日，如同炼狱。
我日日都在盼望栾馨察觉到我不见，救我于水火。
最煎熬时，我恨不得咬舌自尽。
终于，她们心满意足地离去，留我看着头顶的石柱一言不发。
好恶心。
我又是爬又是滚，终于回到了家门前。
透过门缝，之间烛火下的栾馨衣衫半挂地闭眼敲打着桌面。
而烨宣将她搂紧，勾着她的衣襟带。
转眼，他双手游离，温热的气息游走她颈间。
“栾馨，你又赌输了，你还说你心里没我，小心道心不稳啊。”
栾馨手中金钏坠地。
她抬着欲眼，一把将烨宣推开，“混账东西。”
烨宣眼中含情，“那我也只有你一个女人，不像你那个养在身边的濯清…”
他亮出一个法宝，里边竟是我被侮辱的画面。
栾馨瞳孔地震，“你！”
她蹙眉起身，准备去寻我，可烨宣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
“你若敢走，我也找几个女人玩玩，我还没尝过其他人的味道呢。”
栾馨声音冷戾，她一把掐住烨宣的脖子，而对方顺势倒下，朝着她轻笑。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栾馨打断了寻我的心思，嗫住他的唇。
房内暧昧声音传出，春色旖旎。
栾馨身上的铃铛响彻一夜，而那些画面却没有停止。
“看着濯清和别的女人厮混，栾馨，你什么感觉？”
栾馨喜静，一把捂住他的嘴。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
我折断的手指甲死死扒住门，心冷到谷底。
我是神座下一只雕，仙魔大战后，我四处望风时期救下了昏迷不醒的栾馨。
随后被她点化成人。
自此芳心暗许，如愿成了她的侍从，历经种种劫难。
栾馨被下情蛊爆体而亡前，我不得已令她破身。
她掐着菩提双目嗜血。
“我既已破身，只得和你结为夫妻。”
我怔愣半拍，从她话里反应过来时欣喜若狂。
后来她也确实还俗和我成婚。
新婚那天，简单拜过天地，我欣喜地地挑开她的盖头。
她眼中毫无欲望，更多的是恨意。
“我虽嫁给你，不过是迫不得已，我心不在情爱，你必须知晓。”
“该有的流程都走过了，算是对得起你了。”
说罢，她回到房间和她的经书长伴。
就算她从不和我说话，我也毫无怨言，陪着她足矣。
直到天诏要她捉拿害人无数的妖孽烨宣。
她此后早出晚归，我亲眼见着我的她一次又一次地捉取、再又放过他。
第23次时，烨宣被锁妖绳捆住全身。
他笑得恣肆，“我真的错了，你可知我堕魔苦衷。”
栾馨充耳不闻，烨宣却哄道。
“你若满足我心愿，我便放下屠刀。”
栾馨叹了一口气，等到附耳来凑，他却张口啃上了她的唇。
“骗你的，一心只知经法的呆子！”
往日清冷绝尘的女上神被激得面红耳赤，破口大骂，手里的珠串掐得极快。
“你！不知羞耻。”
我眸底微沉，却在她面上看出一丝愉悦。
那一刻我便知晓，她的乍暖还寒从不是给我的。
既如此，这份施舍而来的婚姻，我不要了。
我还给她自由。
2
等我被发现时，栾馨命人将我放在塌上。
她冷着声音掀开我的衣服，却见血肉被噬的只剩下白骨。
我以为她会因我受伤动怒。
可女人的眼中，没有太多情绪。
“你受害的确是烨宣的错，可他心性不坏，并不像你有我点化。”
我想要反驳，可眼泪却同委屈翻涌堵了我所有的话。
“原谅他这一回，我会慢慢渡化他，烨宣只是不谙世事，经过此次，他便懂得了。”
栾馨语气里的肯定让我心被撕成一片一片。
“你拿我的苦痛渡化他的懵懂，那我呢？我凄凄惨惨的…”
她矢口打断我的言语，“若你稳住你的欲望，又怎么会和妖卒欢好？皆是因果。”
我想说自己中了软筋散，可抬眼却是她万分失望的眸底。
相伴十几载，她的性子我摸了个大概。
她既不想听，那就不会入心。
就在这时，黑色的光影闪现，烨宣出现在了房内。
“我没想到濯清居然伤得这么重。”
“是我玩心太重，我会以死谢罪的。”
说完，他用短匕朝着心脏刺过。
栾馨瞳孔一震，手掌不顾痛地抓住锋利的刀，血液从刀刃落到地面。
往日没有喜怒的女人面色铁青。
她一把攥着烨宣的手腕。
“想死？也得我答应了！你这条命是我的，再怎么也是我来取。”
烨宣将她推到墙上强吻。
轻轻的亲吻声在安静的房内十分清晰。
而我形如废人般躺在床上，像是窥探意乱情迷爱恋的丑角。
刚成婚那些日，我也曾生疏地引诱她对我动情。
可换来的都是冷言讥讽。
有次我误吃合欢草，找她解围，栾馨也只是随便把我丢进寒潭。
“你拙劣的把戏让人恶心。”
栾馨止情，面上带着复杂和纠结，殊不知自己的执念早就成了爱意。
“栾馨，我们和离，我放你走。”
我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栾馨一顿，面无表情地看向我。
“濯清！我早前就告诉你，娶了我之后，你需要恪守太多礼数，当年挟恩图报非要娶我的是你！现在反悔的还是你，我都为你离开道门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的话里是对我无理取闹行为的不满。
我看着她，那双眼睛空洞无神。
“罢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气难消，烨宣，你走吧，若是下次再落到我手上，我必亲手杀你。”
烨宣冷哼一声，手抚上她的喉结。
“你上次也是这样说的，栾馨，你明明就不舍得。”
这几日，栾馨许是因为愧疚对我施舍了几分柔情，开始照料我的身体。
可从她眼里，依旧有几分漫不经心。
烨宣没来找她。
直到同门上门告喜。
“妖魔烨宣终于魂飞魄散了。”
3
栾馨脸上没有一丝动容。
可手上的断线玉菩提散落一地。
“知道了，本就是他的命罢了。”
她再未提及烨宣的名字，继续她的斩妖除魔。
直到她将偷来的引魂灯点亮，我这才知道那藏于日夜的思恋已经根深蒂固。
“要不是为了照顾你，他也不会死在我师兄收上，这是你欠他的因，你把仙骨给我，没有他我会疯掉的。”
引魂灯所需媒介就是百年雕骨，而我，是不二选择。
“我给你。”
女人微微怔愣，显然不信如此容易。
直到听见我又叙述了一遍，“我给你。”
“我就知道你会给的，取骨很快的，不痛。”
可是下一秒她又道：“生刨取骨效用最强。”
我眼中酸涩，“好。”
可并不如她嘴里那般，这个过程漫长又难熬。
我疼得满头大汗，几次晕过去，钻心的疼意让我不得不求饶。
“栾馨，能不能不取了，我疼得快死了…”
她无视我的话，“忍忍就过去了，你难道不想我得偿所愿吗？”
仙骨生生刨出时血液四溅，我趴在地上剧烈咳嗽，却得不到任何安抚。
看着女人急忙忙离开的背影，我自嘲地笑出来。
栾馨，我的恩还尽了。
该走了。
烨宣虽然回来，却什么都不记得。
栾馨将他带在身侧，日日教习。
明明我要摒弃这份情，可光看着她们站立在一块，心就像是裂开了一般。
“他既然没了记忆，前尘罪孽便与他无关了。”
可是几日后，他满身是伤地跌倒在栾馨怀里，满手是血。
“怎么办，我体内的妖性又压制不住了，我屠了一个村子…”
他匍匐恳求栾馨动手杀了她。
“你杀了我吧！我不想再害人了，也不要被捉去锁妖塔灰飞烟灭。”
烨宣害人无数，这次再犯，天道是不会放过他的，我也没有仙骨再救他一回了。
栾馨温柔安抚，“有办法的，我会帮你摆平。”
可她的摆平竟是嫁祸到我的身上。
当众人要栾馨交出妖魔时，她就算是违背天道也要将我推出去。
“这便是，妖魔。”
我矢口否认，“不，我不是，栾馨，你明知我不是，为何要这般做？”
“他们会念在你初犯留你一条性命，但烨宣已经死过一次了，我好不容易洗白他，他便不能再跌入泥潭。”
所以，这次的泥潭该是我来跌。
那个我倾慕的铁面无私的男人，为了情动摇了。
我的四肢被钉上四十九根魂钉困在十字架上，栾馨接过鞭子。
只要我接下她的二十鞭，受罚就结束了。
“好在你还有金丹保命。”
可是栾馨你不知道。
我的金丹为了救你早就换出去了。
4
我站在蛇崖看着岸上所有人，泾渭分明，阴阳交错。
栾馨抬手，狠狠抽下一鞭，打得我皮开肉绽。
我咬牙看着所有人，台下众人憎恶地看着我，“杀了妖魔！让他偿命！”
“杀了他！杀了他！”
声音越来越大，却逐渐模糊。
我救济苍生十几载，最后落得个妖魔的结局。
想着，我笑着笑着，眼睛酸涩。
烨宣在无人的地方勾着嘴角，用传音告诉我。
“死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根本就没魂飞魄散，我也没有失忆，引魂灯需要雕骨才能起灯的谣言也是我散出去的，村子是我故意屠的。”
“你承认吧，在栾馨心里，从来没有你。”
是啊，从来没有我。
当我还剩下一口气从柱子上下来时，栾馨冷声开口：
“别装了，我刚刚泄了灵力，哪里有这么难受？”
我跌跌撞撞从她面前起来，一步一步朝着悬崖走去。
“你去哪？”
这一刻我只想去一个无人之地好好待着。
“回来！悬崖下面可是蛇窟，你想被蛇咬死吗？我不知道你哪里学的耍小性子…”
“那就被蛇咬死吧。”
栾馨察觉到了我眼神里的不对劲，是那么失望和决绝。
“你若敢跳！我立马和离！”
“好啊，正合我意。”
她迅速跑来抓握。
可我纵身一跃，唯有衣袖从她掌心匆匆划过。
村民嘻笑，“妖魔终于死了，我们的安全有保障了！”
“不！濯清！”
可转而想到我有金丹护体，她恢复神色。
“做做样子罢了，他不会那么简单就死，也算是代替烨宣给村民一个交代了。”
这边，宝座上的蛇主冷不丁看着被毒蛇围绕的我。
她指节轻敲骷颅头，那双魅眼十分勾人。
“非要等到只剩一口气才想起我？我是你摇尾乞怜的狗吗？这次又求我什么？”
我知道自己无多时日，只能卑微祈求。
“沅栀，把我葬在她找不到的地方，好吗？”
第2章 只肖情断不念归
半月后，栾馨依旧不见我的踪迹。
她听见一声门响，闭目诵经。
“你不是恩怨两清吗？回来做什么？”
“栾馨，你说什么呢云里雾里的。”
见来人是自己的好友，栾馨心里突然却来了一丝燥热和不安。
她寻来我的物件启动跟踪器皿，毫无反应。
好友蹙眉：“你追踪什么人？没反应的话，不是死了就是故意隐藏气息不让你找。”
栾馨听完，脸色一点点下沉。
“他居然敢耍小性子！刻意隐瞒自己的踪迹！”
她认为我故意隐藏气息不让她找到，也已经想好了让我怎么领罚。
无非就是让我跪在门外，次次犯错皆是如此。
栾馨来到院子散心，却发现院内的花花草草毁于一旦。
烨宣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我闻不得花粉味。”
栾馨想说什么，但却止住了。
那些花虽然不是奇珍异宝，但也是我呵护长大的，她知晓我对它们有多上心。
“毁了就毁了吧，反正他还会再种。”
这些天，栾馨日日和烨宣厮混，再也没碰过经书。
可越是这样奢靡，她心里就越是焦躁不安。
直到栾馨打斗受伤，仙医给她诊断时蹙眉道：“下次注意点吧，别又裂了，谁又能把金丹换给你呢？”
又？
“什么叫又？你瞒了我什么？”
医师心里咯噔一跳。
“就…”
5
当得知我的金丹用邪术换给她时，栾馨眼底是难以掩饰的慌张。
“濯清怕你知道后做傻事，让我们瞒住你。”
栾馨曾重伤到化丹。
这也意味着，她修为大跌，只能像个废人般苟延残喘。
特别是她这般心高气傲的人，怎么能够忍受这样的劫难？
“栾馨，濯清屠村一事我是不信的，那孩子生性善良，连蚂蚁都不忍杀害，何谈一村性命…你真的该想想，自己是否对他过于苛刻了。”
“为了给你换丹，他跪上三千阶梯入了魔窟，最后满身是伤地回来，换丹后，他也总是因为金丹不再遍体生寒，时常找我寻些草药。”
可是常规草药根本无法压制寒意。
栾馨像是想到什么…眉头紧蹙。
误吃合欢草的时日我便没了金丹，怪不得将我丢到寒潭的时候，我会那么害怕。
那个时候我差点没了命，拼命呼救，她却熟视无睹。
“既是犯错，就须有惩罚。”
原来这一切，早有迹象。
她心里憋着一股怒气，失态地攥住了医师的衣领。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那么她就不会把我推出去认罪，没了仙骨没了金丹，二十鞭下去必死无疑。
她终于知道我那个委屈又决绝的眼神是为何。
栾馨意识到，我迟迟不出现，兴许已经死了。
她推开我的房门，立马干干净净，床头是我准备的和离书和包裹。
上边翛然是我带血的指纹。
那日我本要和她道别，却被她生生拉去抵罪。
她赶到蛇窟底下，除了一堆毒蛇，什么也没有。
栾馨想到盘踞在此的蛇主沅栀，只见她懒懒倒在宝座上，腿上躺着一个沉睡的男子。
传闻蛇主沅栀心狠手辣，雷厉风行，此时却满目柔情地给男人......拍着背。
沅栀传音。
“玉面佛女栾馨，来我这小小蛇窟作何？”
她看不到男人的脸，再想探时，沅栀挥手升起轻纱薄帐。
“你可见过我的丈夫濯清？”
上头发出一声嗤笑，“你说话小声点，莫吵到我丈夫了。”
随后她添了一句，“没见过。”
栾馨心里着急，“他在你这里丢的，你不可能没有见过！”
沅栀冷嘲热讽：“气急败坏什么？听闻你丈夫娶了你之后连基本的夫妻生活都没有，你和那男狐妖的暧昧往事可是传到我蛇窟来了，现在装深情，未免迟了吧。”
栾馨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真的无法辩驳。
“这是他的画像，若你看见他…哪怕是尸首，也务必通知我，我重金酬谢。”
等人一走，沅栀怀里的男人才慢慢苏醒，抬眼时，那张脸和画像之人不差分毫。
我打了个哈欠，“刚刚好像听见什么声音了。”
沅栀冷哼一声，燃了手里的画。
“没事，一个蠢货来我这里找丈夫呢。”
我问：“找到了吗？”
她勾唇一笑，“就算找到又能怎样呢？”
“我守着呢......”
6
栾馨无心经书，每日就是拿着我的遗物盘问我的踪迹。
等到最后一件也毫无反应时，她把目光放到引魂灯上。
它能找回烨宣，自然能找回我。
她屠戮了神雕一族，终于凑齐了所用雕骨。
可是我没有回来。
“怎么会这样？我的阿清为什么没回来？”
好友看着她满手血腥的模样，一把拍飞那一盏灯，灯碎了，她的一切希望都不再了。
“栾馨！再这样下去你就要堕魔了！什么引魂灯，都是假的！是烨宣那个妖魔骗你的！他从来没有魂飞魄散过！”
她推开烨宣房门，眼见他捏着跳动的心脏在把玩。
栾馨痛心疾首地看着他质问：“你不是向我承诺自己不沾杀戮了吗？不然我也不会推濯清出去顶罪。”
烨宣耸肩，“我是妖啊，妖的话能信吗？”
栾馨眼中猩红，“所以你魂飞魄散是假，失忆也是假？”
“但我爱你是真啊。”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烨宣是真真切切地爱上了栾馨，他做妖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受到情。
栾馨捏碎了手中的金钏，一股灵力死死压在烨宣身上，让他无法动弹。
“是我忽视了对他的情，我错了，我早该我杀了你的！你这个为非作歹的妖魔！”
烨宣眼见自己承受不住，开始为自己辩驳。
“你真的要杀了我吗？你根本就不爱他，看着他受辱的画面和我厮混，刨他的仙骨替我复生，把他拉出去替我顶罪。”
是啊，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她为了烨宣伤害我的证据。
“不，我爱他！我是受了你的蛊惑才会如此！”
烨宣被灵力震断筋脉，只得大口大口吐着血。
她太过于自负了。
知道不管怎么对我，我对她的爱意都不会有任何的变化，也就是这样，她开始不在意这轻而易举就得到的情。
栾馨以礼教规束自己，几十载相处又怎么没动过情呢？
可是她不愿认罢了。
“他一定是气我让他变成妖魔才会躲躲藏藏，我这就向所有人告知这都是你做的！他就会回来…”
话落，十几条毒蛇爬到窗户边，带来一具面容全毁浑身是伤的男尸。
“蛇主说，栾馨佛女要找的人，她找着了。”
死了？怎么死了？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是濯清。”
她双眼猩红地盯着男尸，快要窒息。
“我以为只要顶个罪就行，没想害死他。”
“蛇主说，东西送到了，酬劳就拿栾馨佛女的金丹来换吧。”
蛇化人形，一把刀丢到了她跟前。
“只是顶个罪吗？尊贵的栾馨大人，你忘了，心都是肉长的，想把人领回去，剖丹吧。”
那男尸安安静静躺在那儿。
栾馨动身去检查，那人的面目毁得七七八八。
可他身上皆是雕的气息，还有他手腕上那一串舍利子，是她随手扔给他的礼物。
她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她要寻的人。
栾馨沉默了两秒，突然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我刨。”
她忍着疼生刨了金丹，只是一下，栾馨差点倒地不起。
那一刻，她回想起生刨仙骨的我，内心的复杂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错了…错得离谱。
栾馨一点一点爬向尸体，毒蛇离开时，还发出一声嗤叹。
“玉面佛女离开金丹，一介废人。”
为了复活我，栾馨寻遍天下所有办法，哪怕是邪术也无济于事。
“我真的彻底失去他了。”
后来她不知哪里寻来的邪术。
只要拿狐妖烨宣的心头血日夜供养尸体百年，那人便能起死回生。
她将烨宣领到众人前，将我所经历的痛全都受了一遍。
每每烨宣快要死的时候，她总有办法吊住他一口气。
蛇窟上热热闹闹的，听说又是旧人在受刑。
七年过去，次次都如此。
上边总有一个疯女人在拿鞭子抽打一个疯男人，不绝如缕的惨叫断断续续地传入蛇窟。
了解故事大概后，我心里不耻。
这份迟来的深情像是杂草轻贱。
7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有段被封存的记忆。
沅栀总是害怕我去翻看，每次假装去碰，女人总是红眼睛。
为奶团六岁生辰大摆筵席时，我在宾座上对上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
栾馨见我，疯了般握住我的手。
“濯清？你没死？”她泪流满面地喊我濯清。
沅栀翛然出现，一把踹在女人的身上，她弹射几米最后落地。
“栾馨，拉扯别人的丈夫作何解释？”
栾馨吐出一口鲜血，死死盯着沅栀突然大笑起来。
“我居然中了你的圈套！沅栀，你把别人的丈夫藏了六七年居心何在！”
她大喊大叫，我赶紧护住孩子，远离疯女人。
栾馨眼睛一涩，“濯清，你别被她骗了！你明明是我的夫君！”
沅栀脸上划过一抹冷意，她脚踩在女人的手指上用力碾压。
“栾馨佛女现在还敲经吗？左手？还是右手？”
旁边涌出来几个为她求情的人。
栾馨扯住好友。
“你知道的，濯清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他手臂上肯定还有曾经救我时烙下的疤痕，那是上古兵器伤的，不可轻易消除！”
“濯清！若你真的是她的夫君，她也不必这般气急败坏！”
我眼睛暗了下来，沅栀虽然阴狠手辣，但脾气从不像今日这样控制不住。
此外，我手上确实是有道疤痕。
但是沅栀说这是我天生就有的，“我不嫌弃，是疤也好看。”
这一刻我大概知晓，我那段封存的记忆和面前这个女人有关。
沅栀那双眼睛悠悠地望着我，深不见底。
她向我示弱寻求怀抱，“夫君，若你真的要看，我不会阻拦你，但你曾答应过我，不管如何，你都不能离开我。”
沅栀亲自给我卸下封印的记忆。
七年前的所有情绪涌来，我疼得抽搐。
栾馨跌跌撞撞到我跟前，“你想起来了对吗？濯清…”
是的，往日种种我全都记起来了。
七年过去，原先美丽娇俏的女人此时满脸的疲惫。
那日我吊着一口气，是沅栀从栾馨那里夺回的金丹续命。
我没死成，那几日被困在苦痛无法抽身。
最后，我迫切地求沅栀封印我的记忆。
我抬手挥开栾馨的衣袖。
“我和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女人错愕地站在原地，对上我厌恶万分的眼睛。
“你走吧，我不想当众撕破脸皮，从我女儿寿宴上滚出去。”
8
栾馨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不该对我这个态度的。”
“我为什么不可以对你这个态度？栾馨，是你对我不闻不问却不肯放手，是你不顾我的感受拉我顶罪，我欠你的恩情早该还清了。”
台下议论纷纭。
“听说栾馨让丈夫替妖魔顶罪受罚呢，真是不要脸。”
“既然不爱就放手呗，非要霸占人家还说一些不切实际的话。”
栾馨语气激动，“是我没有参透自己的感情，现在我悟了，你不是一直都想做平淡夫妻吗？我们可以…”
“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建一间茅草屋，有一两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我们还能去四处游历…”
她怎么有资格说这些话的？
从她漠视我被侮辱再到刨骨顶罪，她没资格。
我的确想要和她做一对恩爱夫妻，过着平淡日子。
可是被伤透之后，那份爱意消散，唯剩痛恨。
“你凭什么觉得人心不变。”
我将孩子抱在怀里，栾馨的目光自然就落到她身上。
奶团简直就是缩小版的我。
她冷着脸盯着栾馨，那嫌弃的样子一模一样。
“哼坏姨姨！不许抢我阿爹！”
“濯清，她一定是强迫你娶了她，我不信！我不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淡淡道：“我是自愿的。”
听到这五个字，曾孤高自赏，摒弃七情六欲的女人居然落下大颗眼泪。
“你真的放下了？”
我从囊袋里拿出一盏灯，介绍道。
“这个叫测情仪，只要将手附上去，再唤对方的名字，就知晓心意。”
附手上去，喊了一声，“栾馨。”
所有人皆紧张地看着我手里的仪器。
没有半分变动。
我对栾馨的情，早就止住了。
随后，我又喊了一句，“沅栀。”
灯光突然乍亮，闪着人眼，将一旁阴暗的女人也给照亮了。
沅栀，“我就知道，夫君还是我的。”
栾馨不可置信，她一把抢过我的灯，声音颤抖地喊着。
“濯清…”
灯亮了。
我看着仪器，不觉想起曾经，我非要栾馨握着喊我的名字，但是灯从来不亮。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9
最后，栾馨一行人被扫地出门。
“濯清，她一定给你下了咒术！”
她跪在门前掐着菩提，念着心经，试图唤醒我。
沅栀掐着太阳穴，吩咐属下。
“去，把门外那个疯女人给我泼走。”
随着一桶馊水朝着女人泼去，她原本笔挺的身子一个踉跄，满身狼狈。
我缓缓朝着她走去。
她满眼欣喜，膝盖跪上台阶。
“濯清，我就知你不会对我这般狠心。”
我没有搭理，而是默默将门关上。
沅栀一把投入我怀中。
“关门放蛇。”
宾客散去，栾馨依旧跪在门前，哪怕被毒蛇撕咬得浑身是孔，面目青紫。
“濯清，我已悔悟。”
沅栀那双异色瞳盯着狼狈不堪的栾馨冷嘲热讽：“三言两语就想消除自己的罪孽，栾馨，你们说罪孽深重，不得下十八层地狱吗？”
“你来这里悔悟，怕是错了。”
对她，我不知情绪，爱过恨过，也就此放下过。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另外分外难受。”
“如今我过得很好，你我两清，别再来打扰了。”
她抬着猩红的眼，“我真的让你分外难过吗？”
是的。
栾馨想起过往种种，心一点点跌入谷底。
她没有资格寻求原谅。
栾馨踉踉跄跄起身，朝我叩首。
这一拜，了却前因后果。
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思绪万千。
沅栀突然将我抱住，她头抵着我的肩膀，声音阴鸷：“不许再一次丢弃我。”
“这是你种下的因。”
她本是我救下的一条灵蛇，那日知晓栾馨重伤后便急匆匆离开，无心再照料。
等我再去寻时，已经没了踪迹。
经年过去，彼时她已经成为法力高深、受人敬仰的蛇窟洞主。
“你知不知道，看见你满身是伤跪到在我跟前时，我的心有多痛，我好不容易才从阎王手里把你给抢回来。”
那时我的确快死了，是沅栀散尽钱财和灵力将我救了回来。
入魔窟那一次，她一次次告诫自己莫要产生痴念，放我离开。
她问我：“你真的不后悔吗？”
我扬长离去，扔下一句。
“不悔。”
几载后。
我带着孩子踏青之时，她兴高采烈拿了一颗奶糖给我。
“谁给的？”
“一个光头独臂老太婆，硬要塞给我，说是阿爹之前喜欢。”
我寻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与不远处落魄的老人对视。
那人正是栾馨。
栾馨为求我的宽恕，消除自己的罪孽，日日吃斋念佛不问世事。
烨宣被她用锁妖绳困住，放在炼丹炉中炼化。
他爆体，想要同归于尽。
不想以死只炸断了女人一条手臂一条腿，毁了那一副绝尘的好样貌。
我将糖果从她手心拿开，是我化形后栾馨第一次喂进我嘴里的甜糖。
“爹才不喜欢甜的。”
栾馨闻言，身体僵住。
她拿着化缘碗，拄着随手捡来的树枝，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我的视线。
高高在上的玉面佛女，成了行走在人间的流浪者。
此后，我们再也没有交际。
不听不念不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