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更新时间:2025-12-09 05:16:50

纳兰明那口逆血喷出的猩红,与柳如烟昏厥倒地的狼狈,像两颗投入沸腾油锅的冰块,让死寂的广场骤然炸开更剧烈的无声轰鸣。

无数道目光,黏在林修身上,黏在他掌心那枚玄黄流转的丹丸上,黏在他身后那尊沉默如山的巨鼎上。惊骇、敬畏、贪婪、茫然、狂喜、悔恨……种种情绪在人群中疯狂冲撞,几乎要将空气点燃。

林修却像是抽空了最后一丝力气。

扶着鼎身的手指,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他低头,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枯竭的经脉和近乎碎裂的脏腑,撕心裂肺。冷汗如浆,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粗麻衣,贴在嶙峋的脊背上。那枚刚刚炼成的九纹玄黄地母丹,在他虚软无力的掌心滚了滚,几乎要跌落尘埃。

但他终究还是稳住了。用另一只手,艰难地、缓慢地,将那枚价值无可估量的丹药,重新攥紧。温润的丹体贴在掌心,一丝微不可察的、精纯温厚的大地灵力,顺着皮肤纹理渗入,如同干涸河床迎来第一缕涓涓细流,勉强抚平了一丝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与空虚。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点苍白的火焰已完全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他不再看任何人,不再理会广场上那足以将他淹没的复杂目光与无形压力。

他只是转过身,面对着万药神鼎。

鼎身古朴斑驳,那枚“种子”符文的光晕已完全内敛。这尊刚刚展现出惊世骇俗威能的远古之物,此刻沉静得如同亘古以来便立于此地的顽石。

林修伸出那只没有握丹的手,五指张开,掌心轻轻贴在了冰冷的鼎身之上。

触感粗糙,带着铜锈的颗粒感,以及一种沉淀了无尽岁月的苍凉。掌心接触到鼎身的瞬间,他残存无几、近乎枯竭的神识,仿佛被一股浩瀚温和的力量轻轻包裹。鼎身内部,那刚刚因为炼丹而激荡澎湃的阴阳二气残余,以及一丝玄黄地母丹成丹时逸散的、精纯到极致的土属性能量,正缓慢地、自发地顺着他的掌心劳宫穴,回流到他近乎干裂的经脉之中。

这种回流并非主动吸收,更像是神鼎对他这个“唤醒者”与“使用者”的一种本能反哺,微弱,却如同沙漠中的甘霖。

他苍白的脸上,稍稍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虽然依旧虚弱得仿佛随时会倒下。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再次心脏骤停的动作。

他对着神鼎,嘴唇微动,无声地念出了几个极其古老、音节拗口的词汇。那声音低微得如同梦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与神鼎本身的呼吸产生了共鸣。

“嗡……”

神鼎第三次发出颤鸣。这一次,声音轻柔绵长,如同告别。

鼎身之上,那些刚刚沉寂下去的暗金色符文,再次亮起微光,但不再是冲天的光流,而是如同呼吸般明灭。紧接着,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这尊高达数丈、仅仅露出上半部分便已威压全场的庞然巨物,开始……缩小!

不是幻觉,不是遁入虚空。而是实实在在的,从鼎耳、鼎腹、鼎足……每一个部件,每一道纹路,都如同拥有生命般向内收缩、坍陷。墨绿色的鼎身在微光中变得有些虚幻,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小。

三丈、两丈、一丈、半丈……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那震慑全场的远古神鼎,便缩小到只有拳头大小,通体依旧呈暗沉的墨绿色,布满古朴斑驳的纹路,像是一件精心雕琢却又历经沧桑的古老饰品。

缩小的神鼎,静静悬浮在林修摊开的掌心上方寸许之处,微微旋转,散发着温润内敛的光泽。

林修再次咳嗽了两声,嘴角溢出一缕刺目的鲜红。他毫不在意地用袖口抹去,另一只手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粗布袋子。袋口用一根麻绳松散地系着。

他解开袋口,将掌心上方那缩小后的神鼎,以及另一只手里握着的九纹玄黄地母丹,一并……轻轻放了进去。

动作随意得,就像放进去两颗路边捡的鹅卵石。

然后,他系紧袋口,将那粗布袋重新塞回怀里,拍了拍。粗麻衣下,微微鼓起一个小包,再无异常。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支撑的力气,身体晃了晃,终于无法再维持站立的姿态,靠着身后原来鼎身所在、如今只剩一个巨大深坑边缘的泥土,缓缓滑坐下去。背脊抵着潮湿微凉的土壁,他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胸膛微弱地起伏,整个人如同燃尽了的灰烬,只剩下最后一点余温。

从神鼎破土,到炼丹惊世,再到收鼎入袋,整个过程不过盏茶功夫。却仿佛抽干了林修五年沉寂所积累的全部,甚至透支了更多。

广场上,依旧无人敢动,无人敢言。

只有风吹过深坑边缘的尘土,发出簌簌的轻响,以及远处柳家侍女慌乱呼唤柳如烟的细微啜泣,纳兰明压抑着伤势和怒火的粗重喘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靠着土壁、闭目喘息、仿佛随时会断气的麻衣少年身上。

他看起来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怀里揣着足以令整个云城、乃至更广阔地域掀起腥风血雨的至宝与灵丹,自己却虚弱得像一片秋风中的落叶。

可是,再也没有人敢用看“废物”的眼神看他。

也没有人敢轻易上前一步。

方才那神鼎之威,那苍白异火,那十息成丹的奇迹,那“云岚宗连闻一下资格都没有”的冰冷宣告……早已像最深刻的烙印,死死烙在了每个人的神魂深处。

贪婪?有。尤其是几个眼神闪烁的散修和林家某些心思活络的旁支。但看着那深不见底的巨坑,感受着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残余,再想想纳兰明吐血、柳如烟昏厥的下场……那点贪婪,被更深的恐惧死死压住。

敬畏?更多。那是对绝对力量、对未知神秘的天然臣服。林家几位高层,尤其是大长老,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悔恨像毒蛇啃噬他们的心。他们想上前,想说话,想确认,想挽回……可脚步如同灌了铅,喉咙如同被堵住。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这个被他们漠视甚至暗中排挤了五年的少年,此刻会用怎样的眼神看他们。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

日头渐高,阳光变得有些炽烈,照在青石广场的狼藉上,照在那个深坑和坑边少年的身上。

终于——

“咳……”

一声轻微的咳嗽,打破了僵局。

是林修。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眸子里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却比刚才多了一丝清明的冷意。他扶着土壁,极其缓慢地,试图站起来。尝试了两次,双腿都在打颤,最终还是靠着臂力,一点一点将自己撑起。

站稳后,他看也没看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更没有去看柳家、云岚宗那边。他的目光,落在了脚下。

那卷素帛婚书,还静静躺在尘埃里,被方才神鼎破土的震动掀到了坑边,染上了些许泥土。

林修弯腰,将它捡起。手指拂去上面的尘土,帛面冰凉,字迹殷红。

他盯着那婚书看了片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然后,他两手捏住帛卷两端。

“嗤啦——”

一声清晰的、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广场上响起,格外刺耳。

素帛从中断裂,再撕,变成四片,八片……直至化为一把无法拼凑的碎片。

林修松开手。

染着朱砂字迹的素帛碎片,如同冬日里惨淡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进他身后那巨大的、神鼎留下的深坑之中。有几片落在坑底的湿土上,迅速被浸染,污浊不堪。

做完这一切,林修像是了结了一桩无关紧要的琐事,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抬步,向前走去。

脚步虚浮,身形摇晃,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随时可能摔倒。但他走得很稳,方向明确——不是朝着林家祠堂,也不是朝着任何一位林家高层,更不是朝着柳家或云岚宗的方向。

而是朝着广场边缘,那条通往林家宅院深处,一条偏僻、少有人至的青石小径。

那是通往他居所的方向。五年来,他独自居住的,那座位于林家最边缘、最破败、几乎被遗忘的独院。

人群下意识地分开。

没有人阻拦,没有人出声。

只有无数道目光,追随着他踉跄而孤单的背影,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那条被阳光和屋檐阴影分割的小径入口。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青石小径的拐角,被建筑的阴影吞没。

广场上凝固的空气,才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搅动,轰然炸开!

“呼——!”

“我的天!刚才……刚才那都是真的吗?!”

“万药神鼎!真的是传说中的万药神鼎!还有那火……那是什么火?!”

“九纹!四品!玄黄地母丹!他用废岩髓炼的!十息!”

“林修……他不是废了吗?这五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云岚宗……连闻一下的资格都没有……这话……这话……”

议论声、惊呼声、抽气声、难以置信的喃喃声,如同煮沸的开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广场。每个人脸上都残留着震撼后的余悸与兴奋的红晕,激烈地交谈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频频望向那条林修消失的小径,以及广场中央那个触目惊心的深坑。

柳家这边彻底乱了套。柳如烟被侍女和柳家带来的护卫围着,喂下丹药,悠悠转醒,脸色却依旧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失焦,仿佛魂魄都被抽走了一半。纳兰明已经勉强压下伤势,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林修消失的方向,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底深处,除了挫败与羞辱,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杀意。

今日之事,传扬出去,他纳兰明,连同云岚宗,都将沦为笑柄!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叫林修的“废物”!

林家高层终于反应过来。大长老深吸几口气,勉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强自镇定,先是向柳家和纳兰明那边走去,想要说些场面话,缓和这难堪到极点的局面。但柳家人此刻哪里还有心情应付,纳兰明更是冷哼一声,拂袖转身,连句客套话都懒得说,直接带着云岚宗几人,面色铁青地快步离去,留下一地狼藉和面面相觑的林家众人。

大长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尴尬无比。但他此刻更关心的,显然是林修。他猛地转身,看向几位同样心绪不宁的长老,压低声音,急道:“快!派人……不,我亲自去!去林修的院子!务必……务必要问清楚!还有,今日之事,严禁外传!谁敢多嘴,家法处置!”

说是严禁外传,但在场数百上千人,鱼龙混杂,这惊天动地的消息,又岂是林家能封锁得住的?

可以预见,用不了多久,“林家废物少主引动远古神鼎,十息炼制九纹四品丹,当众撕毁婚书,蔑视云岚宗”的传闻,将如同燎原野火,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云城,并朝着更远的地方疯狂蔓延。

而此刻,风暴的中心——

林修终于走完了那条不算长、却仿佛耗尽了他一生力气的小径,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漆皮剥落的破旧木门,回到了他那座偏僻、简陋、冷清得没有任何人气的独院。

院子里杂草丛生,石桌上落满灰尘。几间屋子门窗紧闭,透着长年无人打理的颓败。

他反手关上院门,插上门闩。

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木门板,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

“噗——”

这一次,不是嘴角溢血,而是一大口暗红色的、带着内脏碎块的淤血,猛地喷在了面前布满尘土的地面上。血迹迅速渗透,留下一片刺目的暗红。

极致的虚弱与剧痛,如同潮水般彻底淹没了他。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全身的骨骼肌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强行引动神鼎,催发“寂灭苍炎”的雏形,透支神识与生命力完成那次炼丹,对他来说,负担太重了。重到几乎将他这具本就残破不堪的身体,彻底推向崩溃的边缘。

他靠在门板上,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铁锈般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喘息才稍稍平复。

他艰难地抬起手,伸进怀里,摸出了那个粗布袋子。解开袋口,倒出里面的东西。

缩小成拳头大小的万药神鼎,落在他摊开的掌心,依旧温润古朴。那枚九纹玄黄地母丹,则滚到了一边,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温厚而神秘的玄黄光泽。

林修的目光,先落在神鼎上。指尖轻轻拂过鼎身冰凉的纹路,那些古老的符文在他触碰下,微微泛起一丝极淡的回应性光晕。

“老伙计……”他低声自语,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这次……动静闹得有点大啊……”

神鼎静静躺在他手心,无声回应。

他的目光,又移向那枚玄黄地母丹。九道云纹浑然天成,蕴含着精纯磅礴的大地灵力与生机。

废岩髓所炼,十息而成。听起来惊世骇俗,近乎神迹。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并非他此刻真正的炼丹实力。那尊神鼎,本身就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部分伟力,尤其是在他初步唤醒、以寂灭苍炎雏形催动的情况下。而那“废岩髓”,也并非真的全是垃圾。其中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被普通手段察觉的“地脉源气”,才是关键。这是他这五年来,以近乎自虐的方式,用寂灭苍炎一丝极其微弱的氣息,日夜焚炼自身、探查周边,才偶然在家族废弃矿坑深处发现的几块“异石”之一。

这次炼丹,更像是一次宣告,一次反击。用最不可思议的方式,将过往五年承受的一切,将今日的羞辱,狠狠砸回去!

代价,就是他此刻油尽灯枯般的状态。

他小心翼翼地将玄黄地母丹拿起,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精纯温和的土属性药力沁入心脾,让体内的剧痛都缓和了一丝。但他没有立刻服下。

这枚丹,对他来说,目前最大的作用并非疗伤或提升——他的伤势和问题,根源在于寂灭苍炎的反噬与经脉的彻底重塑,远非一枚四品土属性灵丹能够解决。这枚丹,更像是一个……凭证。

一个他林修,不再是废物的凭证。一个足以搅动风云的筹码。

他将丹药重新收回粗布袋,和神鼎放在一起。系紧袋口,贴身放好。

然后,他扶着门板,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重新站起,踉跄着走向屋内。

屋子里陈设简单到近乎寒酸,一床,一桌,一椅,一个破旧的蒲团。

他没有去床上,而是直接走到蒲团前,盘膝坐下。

五心向天,眼观鼻,鼻观心。

体内,原本浩瀚如海、十二岁便达到炼气巅峰的灵力,早已在五年前那场“变故”中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千疮百孔、近乎废墟的经脉网络,以及气海深处,一缕微弱到几乎随时会熄灭、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与死寂气息的……苍白火苗。

寂灭苍炎的雏形。

正是它,五年前在他意气风发、即将冲击筑基时悄然“燃起”,瞬间焚尽了他苦修得来的全部灵力,重创了他的经脉与根基,让他从云端跌落泥沼,受尽白眼与冷落。

也正是它,这五年来日夜不息地焚烧着他的身体与神魂,带给他无休止的痛苦,却也在这极致的毁灭与痛苦中,以一种残酷的方式,缓慢地淬炼着他的肉身,磨砺着他的意志,并最终,让他隐隐感知到了那尊沉睡在家族祠堂地底深处的……万药神鼎的呼唤。

福兮?祸兮?

林修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五年,他如同在无间地狱行走,每一天都是煎熬。他也曾绝望,也曾愤懑,但最终,都化为了沉默的坚持与疯狂的探索。

今日一切,并非侥幸,而是这五年来,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在寂灭与痛苦中寻觅,所换来的一丝微弱曙光,一次积攒了全部力量的反击。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体内,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缕微弱苍白的火苗,如同引导着一头随时可能反噬的凶兽,沿着那些残破不堪的经脉,极其缓慢地游走。

所过之处,经脉传来被灼烧、撕裂般的剧痛,但在这剧痛之中,也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新生的坚韧,在被强行锻造出来。同时,从神鼎反哺而来的那一丝精纯能量,以及空气中稀薄的灵气,被这苍白火苗霸道地攫取、焚烧、提纯,化为一丝丝更加精纯、却同样带着寂灭气息的奇异灵力,融入火苗之中,使其壮大着微不足道的一丝。

修炼《寂灭焚天诀》。

这是他于无尽痛苦中,从那缕寂灭苍炎雏形内,感悟到的一篇残缺古法。功法霸道绝伦,修炼过程更是如同将自己投入炼狱火海,稍有差池,便是形神俱灭,彻底化为灰烬。但它,是目前唯一能让他控制这缕寂灭苍炎,并以此为基础,重新修炼的法门。

痛苦,早已是家常便饭。

时间,在寂静与痛楚中缓缓流逝。

夕阳西下,最后一丝余晖透过破旧的窗棂,在屋内投下斑驳的光影,也落在林修苍白如纸、却透着一股冰冷坚毅的脸上。

院外,远处,隐约传来喧哗的人声,似乎有不少人正朝着这个偏僻的院落方向而来。脚步声杂乱,带着急切、忐忑,甚至一丝惶恐。

林修长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林家……云岚宗……柳家……还有那些闻风而动的各方势力……

从今日他点燃那炷香,引动神鼎开始,他安静的、被遗忘的日子,便一去不复返了。

但他眼中,并无畏惧。

只有一片深沉的疲惫之下,缓缓升腾起的,冰冷而锐利的星火。

他缓缓收功,那缕苍白火苗温顺(相对而言)地蛰伏回气海深处。

然后,他睁开眼。

看向那扇紧闭的、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

门外,响起了小心翼翼的、带着明显敬畏的叩门声,以及大长老那努力显得平和、却难掩复杂情绪的声音:

“林修……贤侄?可在屋内?我等……有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