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
观星阁露台上，金铁交鸣之声密集如雨。荆云手中长剑化作一片青色光幕，将赵无庸那柄神出鬼没的匕首和三名黑衣高手狠辣的攻击尽数接下。他心急如焚，眼角余光不断瞥向沈清和阿蛮的方向，剑势愈发狂猛，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一时间竟逼得赵无庸四人连连后退，身上添了几道血口。
但赵无庸脸上毫无惧色，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兴奋。他身形如鬼魅，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攻击，匕首专挑荆云旧伤和要害招呼，阴毒无比。“荆云！你的血，比那莽夫的更纯粹！来得正好！待杂家拿下你，以你之血彻底唤醒圣物，这天下，还有何人能挡？！”
荆云不答，咬紧牙关，将怀中玉质卷轴上记载的一式前朝禁宫秘传剑法“破军”施展到极致。剑风呼啸，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硬生生将一名黑衣高手的长刀震飞，剑尖顺势刺入其咽喉！
“呃！”黑衣人捂住喷血的脖子倒下。
压力稍减，荆云正想趁机冲向沈清那边，脚下却猛地一震！
不是来自战斗，而是来自露台中央那个血池！
只见浸泡在粘稠鲜血中的玄鸟虎符，其上那道原本清晰的裂痕，此刻竟已弥合了大半！暗红色的光芒从虎符内部透出，越来越盛，越来越凝实，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其中孕育、苏醒！那双玄鸟眼睛，红光流转，不再是死物的镶嵌，而是透出了某种冰冷的、俯瞰的意志！
虎符本身，开始轻微地震颤，发出一种低沉而威严的嗡鸣。这嗡鸣与地底深处那古老意志的搏动渐渐同步，产生共鸣！
“哈哈哈！圣物有灵！它在回应！在苏醒！”赵无庸见状，狂喜大笑，竟不顾荆云刺来的长剑，拼着左肩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猛地扑向血池，伸出右手，就要去抓那光芒越来越盛的完整虎符！
“滚开！”荆云厉喝，剑势如龙，直刺赵无庸后心，逼得他不得不回身格挡。
但就在赵无庸的手即将触碰到虎符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虎符上的玄鸟眼睛，红光骤然暴涨！两道筷子粗细的、凝练如实质的暗红色光束，猛地从中射出，并非射向任何人，而是如同活物般，蜿蜒扭动着，精准地钻进了赵无庸刚刚被荆云划伤的左肩伤口之中！
“啊——！”赵无庸发出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叫！他整个人如遭电击，猛地僵直，右手握着的匕首“当啷”落地！左肩伤口处，皮肉肉眼可见地变得灰败、干瘪，仿佛生命力正在被疯狂抽走！更可怕的是，那暗红光束如同根须，顺着他手臂的血管经络急速蔓延，所过之处，皮肤下鼓起一道道狰狞的、蠕动着的红痕！
血引反噬！
荆云瞬间想起了炀帝绝笔中的记载——陶俑（及其核心虎符）会不断汲取“血引”之主的精气神，尤嗜战意与杀心！赵无庸妄图以鲜血和邪阵控制虎符，却不知自己早已在虎符（或者说其中苏醒的“傀灵意志”）眼中，成为了最可口的“血食”！
“不……不可能……杂家是……要掌控你……”赵无庸脸上肌肉扭曲，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痛苦，他想挣脱，但那暗红光束如同附骨之疽，死死钉在他身上，疯狂吮吸！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头发变得灰白，皮肤爬满皱纹。
而吸收了赵无庸精血和生命力的虎符，光芒更加炽烈，弥合速度进一步加快，转眼间，裂痕只剩下一道细微的白线！嗡鸣声变得宏大，如同远古巨兽的呼吸！
下方，原本因仪式中断而有些茫然的无数陶俑怪物，在这加强的虎符共鸣和地底意志的驱动下，再次发出震天的咆哮！这一次，它们不再仅仅围聚冲击，而是开始彼此融合、吞噬！
较小的怪物被较大的吞噬，形态变得更加庞大、更加扭曲、更加不可名状！一股令人绝望的、远超之前的恐怖威压，从怪物潮中升腾而起，并且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朝着观星阁小丘推进！石柱率领的老兵们拼死抵抗，但防线瞬间被冲垮，伤亡惨重，只能节节败退！
整个静园，不，整个帝都东南区域，都被这越来越强的邪恶共鸣和怪物嘶吼所笼罩，如同末世降临！
“公公！”围攻荆云和沈清的剩余黑衣高手见状，惊骇欲绝，一时间忘了攻击。
荆云趁此机会，猛地脱出战团，扑到沈清身边。沈清肩头中了一刀，血流如注，但仍死死护在阿蛮身前，用短剑勉力架住另一个黑衣人的劈砍。
“沈清！”荆云一剑逼退那黑衣人，扶住摇摇欲坠的沈清。
“云帅……快……带阿蛮走……”沈清脸色惨白，气息微弱，“虎符……失控了……下面……顶不住了……”
荆云看向血泊中气息越发微弱的阿蛮，又看向露台边缘正在被虎符反噬、惨嚎不断的赵无庸，再看向下方如同血肉磨坊般被怪物吞噬的战场和远处帝都上空越来越浓的灾厄之云。
走？往哪里走？下面怪物如潮，空中可能有飞行怪物，带着重伤的沈清和垂死的阿蛮，如何突围？
不走的结局，就是被怪物吞噬，或者被彻底苏醒的虎符和地底意志碾碎。
绝境！真正的绝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荆云左手拇指上那枚黑色扳指，突然自行震颤起来！一股清凉的、中正平和的暖流从扳指中涌出，顺着手臂流遍全身，竟让他焦躁绝望的心神为之一清！同时，怀中的半块虎符（他始终带着自己那半块）也微微一热，但与那完整虎符的邪恶炽热不同，这热度温润，带着一种微弱的、同源却截然相反的安抚之意。
扳指……前朝禁宫信物……虎符另一半……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能是异想天开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荆云脑海！
炀帝绝笔中提到，虎符被拆分，就是为了防止其完整后失控！而自己这半块虎符，与赵无庸那半块，似乎性质已有不同？赵无庸那半块长期被其野心和邪术浸染，加上阿蛮和自己血脉的刺激，引动了其中最狂暴的“傀灵”意志。而自己这半块，一直由自己佩戴，自己虽然也有皇室血脉，但心志不同，且这扳指似乎有调和之效……
如果能用自己的半块虎符和这扳指，去干扰、中和甚至争夺那正在苏醒的完整虎符的控制权？
哪怕只有一瞬！为沈清和阿蛮创造一线生机！
这个念头疯狂而危险，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失败就是被虎符反噬，步赵无庸后尘。但……还有别的选择吗？
荆云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他快速对沈清低语：“沈清，信我一次！等我喊‘走’，你就背上阿蛮，从我们来的那边屋檐跳下去，下面那棵古柏可以缓冲，石柱他们应该在那个方向接应！不要回头！”
沈清一愣，瞬间明白了荆云想做什么，眼中闪过巨大的震惊和担忧：“云帅！不可！那是……”
“没时间了！这是命令！”荆云厉声打断他，猛地站起身，将怀中自己那半块虎符掏出，紧紧握在左手掌心，连同那枚黑色扳指一起握住。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将全身残存的内力、意志，以及对兄弟的不舍、对灾难的愤怒、对未来的渺茫希望，全部灌注其中，朝着露台中央，那光芒炽盛、即将彻底弥合的完整虎符，以及被其吸附、奄奄一息的赵无庸，决然冲去！
“拦住他！”一个黑衣高手反应过来，挥刀砍来。
荆云不闪不避，右手长剑反手格开刀锋，左腿顺势一个凶狠的侧踹，将其踢飞，自己则借着反冲力，速度更快地扑向血池！
赵无庸此刻已被吸得形如骷髅，眼神涣散，只剩下本能地抽搐。那完整虎符上的裂痕，只剩最后一丝！
荆云冲到近前，怒吼一声，将握着自己半块虎符和扳指的左手，狠狠地、义无反顾地，按向了那即将完整的玄鸟虎符！
不是抢夺，而是……对接！
将自己这半块，对准那缺失的、即将被赵无庸那半块弥合的最后缺口！
同时，他将扳指紧紧抵在虎符中央玄鸟的额头位置！
“嗡——！！！！！”
一声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巨响，以虎符为中心猛然爆发！
暗红色、乳白色、还有一丝淡淡的青色光芒，如同爆炸般从虎符接触点迸射而出，瞬间淹没了整个露台！
荆云感觉自己的左手如同按在了一座爆发的火山口上！一股狂暴、冰冷、充满吞噬欲望的意念，顺着接触点如同海啸般冲入他的脑海！同时，另一股相对温和、但同样古老威严的意念，也从自己那半块虎符和扳指中升起，与之激烈对抗、纠缠！
他的意识仿佛被撕成了两半！一半在无尽的血海和嘶吼中沉沦，另一半则在一片清冷的月光下挣扎！眼前幻象纷至沓来：无尽的陶俑军阵，坍塌的宫殿，炀帝绝望的脸，赵无庸狂热的眼，沈清染血的身躯，阿蛮惨白的脸……
“啊——！”荆云发出痛苦的嘶吼，七窍之中都渗出了鲜血！但他左手如同铁铸，死死按住，绝不松开！
那完整虎符的弥合进程，被这突如其来的、性质迥异的“入侵”强行打断了！暗红色的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内部两股意志疯狂冲突，导致虎符本身开始高频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下方，那些正在融合进化的怪物潮，也因为这核心“指令源”的剧烈冲突和紊乱，出现了巨大的混乱！有的继续向前，有的原地打转，有的甚至开始互相攻击！推进的势头为之一滞！
就是现在！
荆云用尽最后力气，猛地转头，对着沈清的方向，嘶声吼道：
“走——！！！”
声音嘶哑，如同濒死野兽的咆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沈清眼泪瞬间涌出，他知道这一声“走”意味着什么。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昏迷的阿蛮背起，踉跄着冲向露台边缘，看准那棵古柏的方向，纵身跃下！
几乎在沈清跃下的同时，被荆云干扰而陷入狂暴冲突的完整虎符，其上的暗红光芒猛地向内一缩，随即以更猛烈的态势爆发开来！
一股无形的、混合着荆云意志、扳指灵性、以及虎符内狂暴傀灵意念的混乱冲击波，呈环形骤然扩散！
露台上剩余的黑衣高手首当其冲，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口喷鲜血倒飞出去，生死不知！
正在被反噬的赵无庸，身体在这冲击下猛地一颤，最后一点生机被彻底抽干，如同一截朽木般栽倒在地，双目圆睁，脸上定格着无尽的贪婪、惊恐与不甘。
而荆云，作为冲击的核心和来源，承受了最直接、最恐怖的反冲！
他整个人被震得离地飞起，口中鲜血狂喷，左手更是皮开肉绽，骨头都发出了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但他握着的半块虎符和扳指，却死死地“粘”在了那完整的虎符之上，两者光芒交织，形成了一种极其不稳定、随时可能爆炸的诡异平衡。
荆云重重摔落在露台边缘，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只有一丝微弱的意识，还在坚守。
他感觉到，自己仿佛通过这痛苦的连接，隐约“触碰”到了地底深处那古老意志的边缘。那意志冰冷、浩瀚、充满毁灭欲，但对这突然插入的、带有“禁宫”气息和另一种“血引”特质的干扰，似乎也产生了一丝疑惑和……短暂的迟滞。
他还感觉到，下方怪物潮的混乱在加剧。
他还感觉到，沈清和阿蛮，似乎……暂时安全了？
这就够了……
意识，终于彻底沉入无尽的黑暗。
而在那陷入诡异平衡、光芒明灭不定的完整虎符上方，虚空之中，隐约浮现出一只巨大的、模糊的、由光影构成的玄鸟虚影。
它展开双翼，俯瞰着下方昏迷的荆云、死去的赵无庸、一片狼藉的露台，以及整个正在被怪物与混乱吞噬的静园与帝都。
那双由光芒构成的眼睛，冰冷无情，缓缓转动，最终，定格在了荆云染血的左手，以及那相互“粘连”、光芒交织的虎符与扳指之上。
仿佛在审视，在判断。
然后，虚影缓缓扇动了一下翅膀，化作点点流光，重新没入虎符之中。
虎符上的光芒，渐渐稳定下来，不再狂暴，却变得更加深邃、幽暗。
一种更加隐晦、更加危险的“平静”，笼罩了这片区域。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