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五百二十元的豪赌
天还没亮透，灰蒙蒙的。
林默轻手轻脚地出了门，身上穿着他最好的一套衣服——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夹克，袖口已经磨得起毛。裤子是几年前买的，裤腿短了一截，露出磨损的袜子边缘。
口袋里装着五百二十块钱。这是全家最后的现金。
菜市场已经有人声了，早点摊的蒸汽在冷空气里升腾，油条的香味飘过来。林默咽了口唾沫，从昨天昏迷到现在，他什么都没吃。但他不能花这笔钱，一分都不少。
他走到公交站台。等车的时候，他闭上眼，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那份“明日预知”的名单。
一共三支股票。
“鑫科技”，开盘价3.21元，上午十点半涨停，封死在3.53元。
“海润股份”，开盘价2.88元，下午两点突然拉升，涨停价3.17元。
“ST金泰”，开盘价1.05元，这只最妖，上午十点开始震荡，十一点突然直线拉升，下午一点封涨停，涨停价1.16元。而且……林默注意到一个细节，这份预知里显示，ST金泰在涨停板上有三次短暂的打开，每次打开都是介入的机会，但时间只有几十秒。
他的本金只有五百二。就算全买最便宜的ST金泰，也只能买不到500股。就算涨停，赚的钱也不够一天的药费。
必须加杠杆。
这个年代，有一种东西叫“权证”。本质是期权，T+0交易，可以当天买卖，涨跌幅限制宽，有些甚至可以翻倍。但风险也巨大，可能一天就亏光。
预知名单里没有权证的信息。但他记得，2008年11月初，市场上有一只叫“钾肥认沽权证”的东西，已经接近归零，价格只有几分钱。而就在这几天，它会因为一些消息和游资炒作，出现一次剧烈的波动。
赌，还是不赌？
公交车来了，哐当哐当响。林默上了车，投了一块钱硬币。车厢里挤满了早起上班的人，个个脸上写着疲惫。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老旧的居民楼，关门的店铺，墙上贴着“旺铺转让”的纸条。2008年的金融危机，深城这座以外贸为主的城市受伤很深。
到证券营业部门口时，刚过八点。营业部还没开门，但门口已经聚了十几个人。大多是中老年人，穿着朴素，脸色凝重，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老王昨天又割肉了，十万块进去，现在就剩两万……”
“唉，这行情，没法玩。我准备清仓了，存银行吃利息算了。”
“国家不是出台救市政策了吗？四万亿啊！”
“四万亿也得时间见效啊，现在谁敢进？”
林默默默地听着，找了个角落蹲下。他从怀里掏出昨天林晚塞给他的一个冷馒头，那是她自己的早餐，硬塞给他的。馒头又冷又硬，但他一口一口，慢慢地，认真地吃完。
九点，营业部开门。人群涌进去。
大厅里摆着几十台老式电脑，大屏幕上红红绿绿的曲线还没开始跳动。空气里弥漫着烟味、汗味和焦虑的味道。
林默去柜台开了权证交易权限，他之前的账户就有，只是很久没用了。然后他找了一台没人的电脑坐下。
九点十五分，集合竞价开始。
他的手心全是汗。鼠标握在手里滑腻腻的。
他的计划是：用五百二十元本金，全仓买入“钾肥认沽权证”。这只权证现在价格是0.038元。如果能涨到0.05元，他就能赚将近两百块。然后立刻卖出，换成ST金泰。
但权证波动太剧烈，一旦判断错误，五百二十元可能瞬间变成几十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九点二十五分，集合竞价结果出来：0.039元，高开一点点。
林默没有丝毫犹豫，挂单0.039元，全仓买入。
成交！
账户里显示：持有“钾肥认沽权证”13333份，成本0.039元，现价0.039元。
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那只无形的手，推动这只即将归零的权杖。
九点三十分，正式开盘。
权证的价格像心跳图一样上下跳动：0.040……0.039……0.038……0.037……
林默的心一点点往下沉。难道记忆出错了？难道这一世因为他的重生，发生了蝴蝶效应？
旁边一个老大爷凑过来看他的屏幕，摇头：“小伙子，玩这个啊？这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听我一句劝，早点割了吧，还能留点买菜钱。”
林默没说话，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九点四十五分。价格还在0.037元附近震荡。
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五百二十元，全家最后的希望。如果亏光了，他还有什么脸回去见女儿们？见病床上的妻子？
九点五十分。突然，一笔大单出现，直接将价格拉到0.041元！
来了！
林默精神一振。紧接着，更多买单涌入，价格开始跳跃式上涨：0.042……0.043……0.045……
是游资！他们开始炒作了！
价格冲到0.048元时，开始震荡。林默知道，这只是第一波。他不能贪，必须严格执行计划。
十点整，价格回落到0.046元。林默挂单0.046元，全仓卖出。
成交！
账户余额：613.18元。
不到一个小时，赚了93块钱。利润率18%。
他的手在抖。不是害怕，是兴奋。这是重生后的第一笔盈利，虽然少，但意义重大。
他没有耽搁，立刻切换到股票交易界面，输入“ST金泰”的代码。
现价1.06元，比预知的开盘价高了1分钱。已经开盘半小时，这只股票还没动静，成交量很小，像一潭死水。
林默挂了1.06元，买入500股。成交。
账户里还剩82.18元现金，以及500股ST金泰。
现在，是十点零五分。距离预知中这只股票开始拉升的时间，还有五十五分钟。
等待是最煎熬的。
大厅里渐渐嘈杂起来。有人欢呼，有人叹气。大屏幕上，上证指数低开低走，绿油油一片。
“唉，又跌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买的‘中石油’，从48块跌到现在10块，一辈子套牢了。”
“别说了，我房子都抵押了，现在快爆仓了……”
林默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他的目光偶尔瞟向大屏幕，但更多时候是盯着自己账户里那500股ST金泰。
十点半。鑫科技果然涨停了，封单很厚。大厅里有人惊呼：“嘿！鑫科技涨停了！早知道早上买一点！”
林默没反应。他知道，他的猎物还没动。
十点五十分。ST金泰突然出现一笔100手的买单，价格拉到1.07元。
开始了。
林默坐直了身体。
十一点整。连续几笔大单涌入，价格迅速拉升：1.08……1.09……1.10……
“咦？ST金泰动了！”旁边有人注意到。
十一点十分。价格突破1.12元。成交量急剧放大。
十一点二十分。1.14元。
十一点半，上午收盘，ST金泰收在1.15元，上涨8.49%。
大厅里炸开了锅。
“ST金泰要涨停啊！下午是不是可以追？”
“别追，这种ST股，风险太大，说不定下午就跳水。”
“可是走势很强啊，你看成交量，放大好几倍了。”
林默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拍在脸上，让他冷静下来。镜子里的人眼睛布满血丝，但眼神很亮。
下午一点开盘。
ST金泰直接高开在1.16元，涨停价。
涨停板上封了十几万手买单。
林默没有丝毫犹豫，挂单1.16元，卖出。
一秒成交。
账户余额：580元（卖出股票所得）+ 82.18元（剩余现金）= 662.18元。
从早上出门时的五百二十元，到现在六百六十二元，净赚一百四十二元，利润率27%。
更重要的是，他验证了系统的预知是100%准确的。
ST金泰在涨停板上封了不到三分钟，突然出现巨量抛单，涨停板打开，价格瞬间砸到1.13元。然后又快速回封，再打开，再回封……正如预知里描述的那样。
大厅里一片惊呼。那些下午追涨的人，瞬间被套。
林默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如果不是预知，以他现在的本金和心态，很可能在上午拉升时就追进去，或者下午开盘时涨停价买入，然后被套在山顶。
这就是信息差的力量。
他关掉交易软件，起身离开。
走出营业部时，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深吸一口气，冷空气灌入肺里，带着一股清冽的味道。
第一步，走对了。
但他没有回家。而是拐进了营业部旁边的一家小药店。
他走到柜台前，对店员说：“麻烦给我拿两盒‘阿莫西林’，一盒‘止咳糖浆’，还有……一罐蛋白质粉。”
这些都是妻子苏若雪需要的。之前只能买最便宜的替代药，效果差副作用大。现在，他买得起好一点的了。
结账，一共花了一百二十元。
他拎着塑料袋，又去了菜市场。买了半只鸡，一斤排骨，一些蔬菜，还有五个苹果，女儿们很久没吃过水果了。又花了八十多。
最后，他站在一个卖发卡的摊子前。五颜六色的发卡，两块钱一个。
他挑了五个。给林暖的是一枚浅蓝色的星星，给林和的是黄色向日葵，林乐是红色蝴蝶结，林顺是绿色四叶草，最小的林意，是一个粉色的、带个小铃铛的猫咪发卡。
十块钱。
走出菜市场时，他口袋里还剩四百五十元。半天时间，本金几乎翻倍，还买了药和食物。
但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妻子的住院费至少要五万。欠的债务二十万。女儿们要上学，要营养，要像别的孩子一样有件像样的衣服。
路还很长。
他拎着东西，往公交站走。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回到家楼下时，天已经擦黑。老旧的居民楼里亮起零零星星的灯光。他家在四楼，窗户黑着，为了省电，除非必要不开灯。
他爬楼梯上去，走到门口，刚要掏钥匙，门从里面打开了。
林暖站在门口，小手扒着门框，仰着小脸看他。屋里没开灯，只有厨房透出一点微光，照在她脸上。
“爸爸。”她小声叫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
林默蹲下身，把塑料袋放在地上，从口袋里掏出那五个发卡。
“来，爸爸给你们买了礼物。”
林暖愣住了。她看着爸爸手心里那五枚亮晶晶的发卡，眼睛慢慢睁大。
林默拿起那枚浅蓝色的星星发卡，轻轻别在她的马尾上。
“好看。”他说。
林暖的手慢慢抬起来，摸了摸头上的发卡。然后，她突然扑进林默怀里，小胳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爸爸……”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但这次不是悲伤的哭。
林默抱着女儿，拍了拍她的背。抬起头，看见林晚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脸上又是惊讶又是困惑。
“哥，你……你回来了？东西……”她看到地上的塑料袋。
林默松开林暖，提起袋子走进屋。屋里还是那么破旧，但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打开灯，这次他不在乎那点电费了。明亮的灯光洒下来，照亮了这个简陋但整洁的家。
他把药拿出来，放在桌上：“这是给若雪买的，好一点的药。”
又把鸡和排骨拿出来：“晚上炖汤，给若雪补补，你们也喝。”
最后，把苹果拿出来，五个红彤彤的苹果摆在桌上，像五盏小灯笼。
林和、林乐、林顺都从里屋出来了，怯生生地看着爸爸，又看看桌上的苹果，偷偷咽口水。
最小的林意被林晚抱着，小手指着苹果：“果果……果果……”
林默拿起那个粉色的猫咪发卡，轻轻别在林意稀疏柔软的小头发上。小铃铛叮铃响了一声。
林意愣了愣，然后咧开嘴笑了，露出几颗小米牙。她伸手去摸头上的发卡，铃铛又响。
“喜欢吗？”林默轻声问。
林意用力点头，然后伸出小手要爸爸抱。
林默把她接过来，抱在怀里。小女儿的身体软软的，带着奶香。她把小脸贴在爸爸脖子上，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响。
“爸爸，你今天……”林晚迟疑着开口，“你去股市……赚钱了？”
林默点点头，没说具体数字。他把林意交给林晚，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四百五十元，递给妹妹。
“这些钱你先拿着。明天我去把剩下的钱也赚回来。”他顿了顿，看向几个女儿，“等爸爸再赚多点钱，就送妈妈去最好的医院。然后，给你们买新衣服，送你们去上学。”
几个女儿都看着他。林暖头上的星星发卡在灯光下微微反光。林和咬着嘴唇，小手绞在一起。林乐眼睛亮亮的，林顺还是怯生生的，但眼神里多了点好奇。
“爸爸，”林暖突然开口，声音很认真，“你真的……有办法了？”
林默看着她，看着这个早熟得让人心疼的大女儿，郑重地点头。
“嗯。爸爸有办法了。”
他走到妻子苏若雪的房间门口，轻轻推开门。
房间里很暗，只有床头一盏小台灯亮着。苏若雪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闭着眼，呼吸很轻。她瘦了很多，原本圆润的脸颊凹陷下去，眼下有深深的阴影。
林默走到床边，蹲下身，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瘦得能摸到骨头。
“若雪，”他低声说，声音很轻，但很坚定，“你再坚持坚持。很快，很快我就能送你去医院。你会好起来的。”
“我们一家人，会好起来的。”
苏若雪的睫毛颤了颤，似乎听到了，但没醒。
林默在她床边坐了一会儿，轻轻松开手，给她掖好被子，起身出去。
厨房里，林晚已经开始炖鸡汤了。香气飘出来，弥漫在这个小小的家里。
林暖带着妹妹们围在桌边，看着那五个苹果。林默走过去，拿起一个，用刀切成五份，分给她们。
“吃吧。”
几个女儿小口小口地吃着苹果，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林意还小，林晚把苹果捣成泥喂她，她吃得手舞足蹈。
林默看着这一幕，心里某个坚硬的地方，一点点软下来。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为自己而活。他的肩上，扛着一整个家的希望。
晚上，一家人难得地围在一起吃了顿饭。鸡汤很香，每个孩子都喝了一小碗。林默把鸡腿夹给林暖，鸡翅给林和和林乐，排骨分给每个人。
林晚一直看着他，欲言又止。
吃完饭，孩子们都睡了。林默和林晚坐在小小的客厅里，只有一盏小灯亮着。
“哥，”林晚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怎么赚的钱？股市今天不是跌了吗？”
林默沉默了一会儿，说：“小晚，有些事我现在没法解释。但你要相信哥，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们失望。”
他看着妹妹年轻却疲惫的脸，心里一阵酸楚。前世，林晚为了帮他还债，放弃了上大学的梦想，早早去打工，后来嫁得也不好。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你好好上学，什么都别想。钱的事，有哥在。”
林晚眼睛红了，点点头。
夜深了。林默躺在客厅那张旧沙发上，主卧让给妻子和孩子，他和林晚睡客厅。沙发很硬，但他躺得很踏实。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系统。
新手任务完成后，系统界面出现了变化。除了简单的属性面板，还多了一个“任务列表”。
【当前任务：在一周内，利用初始资金进行首次成功投资，验证奖励，并让至少两位女儿展露‘无忧笑容’。任务奖励：根据投资盈利率及女儿快乐程度，发放对应财富奖励及随机属性点。】
【任务进度：投资盈利率27%（初步达成）。女儿‘无忧笑容’计数：2（林意、林暖）】
【特别提示：女儿笑容纯真度越高，奖励越丰厚。】
林意因为发卡和苹果泥笑了。林暖……是因为看到他平安回来，还带了礼物吗？
林默心里暖了一下。
他查看属性面板：
【宿主：林默】
【年龄：31】
【家庭关系：妻子（苏若雪，病重），女儿*5，妹妹（林晚），父母】
【当前资产：现金450元，股票0】
【技能：无】
【特殊状态：‘重生者’、‘系统绑定’】
很简陋。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窗外，2008年深秋的夜空没有星星。但这个小小的家里，有灯光，有温暖，有希望。
林默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上斑驳的痕迹，嘴角微微扬起。
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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