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东京的雨,总带着股沁骨的凉意。林野站在别墅二楼的落地窗前,看着庭院里的枯山水盆景被雨水打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右臂 —— 那里的皮肤下,正有一条极细的黑线缓缓移动,像条活物般朝着手腕爬去。
这是他来日本的第三个月。起初只是后颈的红疹反复发作,直到上周洗澡时,他在镜中看见那道黑线从红疹处破土而出,才惊觉阿赞巴颂的报复远比想象中更阴毒。“这叫蚀骨降。” 金蛇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玉佩在锁骨处烫得惊人,“黑线爬过手腕那天,就是你的死期。”
林野翻遍了带来的所有古籍,从《驱邪秘书》到《苗疆蛊术考》,指尖在 “破降” 章节上划出深深的折痕,却找不到任何能匹配这诡异黑线的解法。他试过按《周易》的方位摆放桃木剑,试过用朱砂混合雄黄酒涂抹皮肤,甚至偷偷去寺庙求了护身符,可那条黑线依旧以每天半寸的速度前进,所过之处的皮肤泛着青黑,摸上去像覆了层冰。
“没用的。” 金蛇的声音在空荡的别墅里回荡,“蚀骨降以施术者的精血为引,寻常法子解不开。”
林野瘫坐在地毯上,看着黑线已经越过手肘,第一次尝到了深入骨髓的无力。这些年读的书、背的咒,在此刻都成了纸上谈兵。他想起父亲派来的保镖就守在楼下,想起祖屋的香樟树还在等他回去浇水,可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像窗外的雨雾般将他死死裹住。
“难道我只能等死?” 他攥紧胸前的玉佩,指节泛白。
玉佩突然爆发出灼热的温度,金蛇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教你个法子。”
林野猛地抬头,看见书桌上的青瓷笔洗里,水正诡异地旋转成漩涡。金蛇的虚影从玉佩中浮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红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吓人:“这是‘三清破秽咒’,道家最基础的驱邪术,但要用你的心头血做引。”
“心头血?”
“少废话,照我说的做。” 金蛇的尾巴指向书房角落的保险柜 —— 那是林野特意改装的,用来存放那些见不得光的道法书籍。“把里面的黄符纸、朱砂、狼毫笔拿出来,再找个干净的白瓷碗。”
林野踉跄着起身,右臂的黑线已经爬到了腕骨附近,皮肤下传来阵阵刺痛,像有无数细针在扎。他打开保险柜,指尖抖得几乎握不住那叠黄符纸 —— 这是他托张叔从国内寄来的,用艾草水浸泡过七七四十九天,纸上还留着淡淡的草木香。
“第一步,取三滴心头血。” 金蛇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用银针刺破中指,滴进白瓷碗,掺半碗井水。”
林野找出父亲收藏的古董银簪,咬着牙往中指扎去。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右臂的黑线突然加速蠕动,疼得他差点栽倒。他强忍着眩晕,将三滴鲜红的血珠滴进碗里,井水立刻泛起淡淡的红雾。
“第二步,画符。” 金蛇的虚影盘旋在书桌上方,鳞片反射着台灯的光,“用狼毫笔蘸朱砂混着血水,在黄符纸上画‘三清讳’。记住,笔尖要稳,气要沉,心里想着‘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林野的右手抖得厉害,朱砂在符纸上晕开个丑陋的墨团。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回忆《道法会元》里关于画符的记载,指尖悬在纸上,等心跳平稳后才落下。第一道横画刚劲有力,却在转弯时被黑线带来的剧痛打断,笔画歪成了蛇形。
“重来!” 金蛇厉声呵斥,“符不正,咒不灵!你想让黑线爬到指尖吗?”
林野看着腕骨处的黑线又往前挪了半分,冷汗顺着额角流下。他咬碎了牙,用左手死死按住右臂,右手重新握笔。这次他不再想技法,只想着祖屋的香樟树,想着张叔递给他的热包子,想着那些让他觉得 “活着真好” 的瞬间。笔尖在纸上游走,竟奇异地稳了下来,三个扭曲的讳字渐渐成形,朱砂里的血水像活了般在笔画间流转。
“第三步,念咒焚符。” 金蛇的声音里终于带了丝缓和,“把符纸放在碗上,用打火机点燃,一边烧一边念‘破煞!破煞!破煞!’,直到符灰落尽。”
火苗舔上黄符纸的瞬间,空气中突然弥漫开一股焦臭味,像是什么东西被灼烧。林野盯着碗里的符灰,跟着金蛇一字一顿地念咒,右臂的刺痛越来越剧烈,黑线在皮肤下疯狂扭动,仿佛要冲破束缚。当最后一点符灰落进碗里时,他看见那条黑线猛地向后缩了半寸,青黑色的皮肤渐渐褪成正常的颜色。
“成了?” 林野瘫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指尖还沾着未干的朱砂。
“暂时压下去了。” 金蛇的虚影淡了许多,声音也透着疲惫,“蚀骨降的根基被破,但阿赞巴颂还能再下咒。这只是开始,不是结束。”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层照进书房,落在那只装着符灰的白瓷碗上。林野看着右臂上退到肘部的黑线,突然明白金蛇教他这招,不止是为了保命。那些年读的书是 “知”,此刻亲手画的符、流的血,才是真正的 “行”。
他拿起桌上的狼毫笔,在剩下的黄符纸上轻轻画了道横线。笔尖的朱砂还带着体温,像有股微弱的力量顺着手臂流进心里。
“下次…… 我能自己画好吗?” 他对着空气轻声问。
玉佩传来一阵温和的震颤,像老友在说:“你必须能。”
庭院里的枯山水中,雨水汇成的小水洼里,映着轮残缺的月亮。林野知道,从今晚起,他不再只是那个躲在枕头下看书的少年。真正的修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