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东京别墅的书房里,台灯的光晕在摊开的黄符纸上投下圈暖光。林野右臂的黑线虽退到了肘部,但青黑色的印记仍像块顽固的污渍,时时传来针扎般的隐痛。他捏着那支狼毫笔,指尖还残留着朱砂与血水混合的粘稠感 —— 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破咒,让他彻底明白,光靠书本上的道法理论,根本撑不过阿赞巴颂的下一次报复。

“想活命,就得学真东西。” 金蛇的声音从玉佩里传来,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冷硬,“先教你几招简单的术法。”

林野猛地抬头,台灯的光在他瞳孔里晃出细碎的光斑。他从未想过金蛇会教自己妖法 —— 那些古籍里总把 “妖法” 与 “邪术” 画等号,字里行间满是警惕。

“别那副表情。” 金蛇的虚影在书桌上方浮动,红眼睛里闪过丝自嘲,“我这妖法,虽然跟道法不同。但威力可不比道法要弱。”

它尾巴一甩,书房角落的落地镜突然蒙上层白雾,雾里渐渐浮现出三道扭曲的符文。“这是‘锁灵诀’,能暂时冻住蚀骨降的阴气。你看清楚笔画走势,用指尖蘸着自己的血画在黑线处。”

林野盯着镜中的符文,只觉得那线条杂乱无章,完全不像道家符咒那样讲究阴阳平衡。他刚要发问,就被金蛇打断:“妖法不讲规矩,只讲管用。你按我说的做,咬破指尖。”

指尖的血珠滴在肘部的青黑处,林野忍着刺痛,依葫芦画瓢地描摹符文。第一遍画完,黑线毫无反应,反而隐隐发烫,像是在嘲笑这蹩脚的模仿。

“力道太轻,心不够狠。” 金蛇的声音带着训斥,“妖法靠的是气血催逼,你把它当成要咬死你的毒蛇,用意念逼着符文钻进肉里去!”

林野深吸一口气,想起昨夜黑线爬向手腕时的绝望。他咬紧牙关,指尖再次落下时,刻意加重了力道,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肤里。这一次,当最后一笔收尾时,血红色的符文突然亮起微光,像层薄冰覆在皮肤上。黑线在符文下剧烈扭动,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连隐痛都减轻了大半。

“这就对了。” 金蛇的虚影晃了晃,像是耗损了不少力气,“再教你‘引火符’。不是道家那种借天地之火的正派法术,是我用内丹火气凝的小玩意儿,能烧蚀降头里的阴邪之气。”

它教的画法比 “锁灵诀” 更简单,只用在黄符纸上画个扭曲的火焰形状,再用舌尖舔湿符纸一角 —— 这是妖法特有的催动方式,带着股野性的霸道。林野画到第三张时,符纸突然 “腾” 地冒出团幽蓝色的火苗,火苗不大,却带着股灼人的戾气,把书桌的木纹都燎焦了一小块。

“小心些。” 金蛇的声音难得放缓,“妖法烈,伤敌也伤己。你现在根基浅,每次用都得耗气血,不到万不得已别轻易用。”

林野看着那团幽蓝火苗在指尖熄灭,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抱朴子》里 “欲求仙者,要当以忠孝和顺仁信为本” 的句子,再看看自己指尖残留的妖火余温,突然问:“你教我这些,就不怕我将来用道法克你?”

金蛇的虚影沉默了片刻,镜中的白雾渐渐散去。“老道士当年说过,道法能克妖法,就像水能灭火。可水太多了会淹死人,火太旺了能烧尽污秽。” 它红眼睛里映着台灯的光,竟有种罕见的认真,“我教你妖法是让你活过眼前的坎,至于将来…… 你若真能修成大道,要收了我这妖孽,也是天道轮回。”

这话让林野心头一震。他低头看着胸前的蛇形玉佩,突然明白金蛇的矛盾 —— 它既是妖,却藏着对道法的敬畏;它教自己伤人的妖法,却又隐隐盼着自己走上正途。

接下来的日子,林野的修行变得半明半暗。白天他依旧是按时上课的留学生,西装革履,谈吐得体;夜里关了灯,他就在书房里偷偷练习金蛇教的妖法。“锁灵诀” 画得越来越熟练,指尖的血符能让黑线老实三天;“引火符” 的幽蓝火苗也能控制自如,烧过的符灰里,偶尔会飘出缕黑色的雾气,那是蚀骨降的阴气被灼烧后的痕迹。

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每次用完妖法,胸口的玉佩都会传来阵微弱的刺痛,像是在警示。有次画符时走神,竟被幽蓝火苗燎到了手腕,伤口愈合后留下个细小的疤痕,形状像片残缺的火焰。

“这就是代价。” 金蛇的声音在他包扎伤口时响起,“妖法是借的力,迟早要还。等你能画出真正的道家符,就知道其中的区别了。”

林野望着窗外东京的夜景,高楼大厦的霓虹在雨雾里晕成片模糊的光海。他知道,蚀骨降只是暂时被镇住,阿赞巴颂的阴影还悬在头顶。而金蛇教的这些妖法,不过是权宜之计。

书桌的抽屉里,那本被翻烂的《道德经》露出一角,“物壮则老,谓之不道” 的句子被红笔圈了又圈。林野摸了摸那行字,突然有种预感:他与金蛇,与这门亦正亦邪的术法,终究要走到分岔路口。而眼下这条路,每一步都踩着刀尖,往前是生,退后是死。

雨又开始下了,敲在落地窗上,像有人在外面轻轻叩门。林野握紧了胸前的玉佩,那里传来熟悉的温热 —— 金蛇又开始沉默,或许是在积蓄力量,或许是在等着看,这个被宠坏的富家少爷,究竟能在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