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壁板,剧烈的心跳尚未完全平复,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死寂的车厢。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侧前方不远处,两排座椅之间的过道上,似乎有一小块区域的阴影,比其他地方更加浓郁。

那是一个座位下方的空间,但似乎……更深?或者被什么杂物遮挡了光线?

一个念头瞬间闪过脑海:那里或许可以暂时藏身,比现在暴露在过道上安全得多!而且位置相对靠边,不易被经过的乘务员直接发现。

必须立刻转移!

林肆咬紧牙关,强撑着几乎脱力的身体,手脚并用,像壁虎一样紧贴着冰冷的地面,朝着那块更深的阴影处快速爬去。动作尽可能放轻,但身体摩擦地面和衣物发出的窸窣声,在这死寂中依然如同擂鼓般敲打在他自己的神经上。

近了!

就在他即将爬到那片阴影边缘,准备一头钻进去的刹那——

他的左手,在支撑身体向前爬行的过程中,猛地按在了一个冰冷的、坚硬的物体上!

那东西就躺在他前方的地板上,被昏暗的光线半遮半掩。

林肆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嗡!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在他左手按着的地板上,静静地躺着一颗苹果。

一颗硕大的、红得极其刺眼、如同用鲜血浸染过一般的苹果!

苹果的表皮光滑得如同涂了一层厚厚的釉,在昏黄的煤油灯光下,反射出妖异而粘稠的红光。那红色太鲜艳,太纯粹,带着一种不祥的生命力,与周围冰冷、死寂、灰暗的环境形成了极其强烈的、令人心悸的对比!

守则第六条:【请勿接受其他乘客提供的任何食物或饮品】!

第七条:【如您在座位上发现不属于您的物品(尤其是红色物品),请立即报告乘务员。切勿触碰!】

他不仅发现了,他还……触碰到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寒意,顺着触碰苹果的指尖,如同毒蛇般瞬间窜遍全身!指尖下的苹果表皮,那光滑粘稠的触感,此刻竟隐隐传来一种……微弱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律动?!

林肆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猛地缩回手!身体因为惯性向后踉跄了一下,脊背重重撞在旁边的金属座椅腿上,发出“哐当”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

这声音在死寂的车厢中,如同投入平静死水的一块巨石!

糟了!

林肆的心脏骤然停跳!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了他!

他猛地抬头,惊恐的目光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扫视两侧——

刚才还如同凝固雕塑般僵坐着的尸体乘客们,此刻,那些蜡白的头颅,正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一点一点地……朝着他发出声响的方向,转动过来!

一张张惨白僵硬、毫无生气的面孔上,那些原本紧闭的眼睑,也在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睁开!

浓重的、如同实质般的死气,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瞬间弥漫开来,将林肆死死包裹!空气仿佛冻结,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林肆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顾不上那片更深的阴影,也顾不上那颗诡异的红苹果,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手脚并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着远离苹果、远离那些开始“苏醒”的尸体的方向——车厢尾部更深邃的黑暗处扑去!

冰冷的金属地板摩擦着皮肤,带来火辣辣的痛感,但他浑然不觉。身后,那些头颅转动的“咔咔”声越来越密集,如同无数枯骨在摩擦!他甚至能感觉到,无数道冰冷、麻木、不带任何情感的视线,如同跗骨之蛆,牢牢钉在了他的背上!

就在他即将扑入前方一片由几排空座椅形成的相对空旷地带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的嗡鸣!

被他触碰过的那颗猩红苹果,表皮上那妖异粘稠的红光骤然暴涨!如同黑暗中点燃了一盏血色的灯笼!红光瞬间扩散,如同涟漪般扫过附近几排座椅!

红光所及之处,异变陡生!

那些原本只是僵硬转动头颅、眼睑微颤的尸体乘客,如同被注入了某种邪恶的指令,动作瞬间变得流畅而……迅捷!

“咔!咔!咔!”

刺耳的骨骼摩擦声连成一片!

离苹果最近的三具尸体,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它们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协调感,蜡白的脸上,紧闭的眼睑如同被无形的刀锋割开,倏然睁开!

空洞!

眼窝里没有眼球,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宇宙虚空般的纯黑!那黑色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和……饥饿!

它们的目标明确无比——林肆!

三具睁着空洞黑眼的蜡尸,迈着僵硬的步伐,带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尘土和腐朽气息的阴风,如同三道白色的闪电,朝着林肆猛扑过来!速度快得惊人,几乎在红光暴涨的下一秒,枯槁僵硬、泛着蜡质光泽的手指,已经带着破风声抓到了林肆的后背!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

林肆甚至能闻到它们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陈腐的、如同封存了千年的棺木打开时涌出的气息!背心处的衣物仿佛已经被那冰冷的指尖触及!

千钧一发!

【滴!警告!检测到高威胁异化能量源(猩红之果)激活!】

【检测到宿主遭受规则污染(被动接触)!污染源:猩红之果(低度)!】

【精神链接尝试…目标尸体(蜡尸)能量紊乱…操控指令…无法建立!】

冰冷的系统提示如同催命符!

无法操控!这些蜡尸根本不受尸体操控天赋的影响!它们是被那颗诡异的苹果“唤醒”的怪物!

林肆眼中血丝迸现,求生的本能压榨出身体最后一丝潜力!就在那枯爪即将扣住他皮肉的刹那,他身体猛地向前一扑,同时腰部如同折断般向侧面狠狠一扭!

嗤啦!

背后传来布帛撕裂的声响!冰冷的指尖擦着他的皮肤划过,留下几道火辣辣的刺痛!

林肆狼狈不堪地滚倒在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第一波扑击!但另外两具蜡尸的攻击已然接踵而至!一只枯爪带着腥风抓向他的面门,另一只则阴险地扫向他的脚踝!

避无可避!

林肆瞳孔紧缩,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灌满鼻腔!他甚至能看到那抓向面门的枯爪上,蜡质皮肤下隐约可见的灰白色骨骼纹理!

就在这电光火石、林肆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瞬间——

“嗬……”

一个极其轻微、极其嘶哑、仿佛声带被砂纸磨穿、又像是从破败风箱深处挤出来的声音,突兀地、清晰地,在他左侧的座椅下方响起!

不是蜡尸!不是乘务员!

那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急?!

林肆的思维因为这诡异的声音而有了刹那的停滞。但这声音却像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更恐怖的变化!

嗡!

那颗躺在过道中央、散发着妖异红光的猩红苹果,如同被这声音刺激,猛地再次爆发出更加强烈的血光!红光如同粘稠的血浪,瞬间席卷了小半个车厢!

红光扫过之处,如同按下了地狱的开关!

“咔!咔!咔!咔!咔!”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爆响连成一片!如同无数枯骨在疯狂敲打!

以那颗苹果为中心,周围至少二十几个座位上的蜡尸乘客,如同被无形的丝线同时扯动,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一双双空洞、吞噬一切光线的纯黑眼眶,如同地狱之门般骤然睁开!密密麻麻,瞬间锁定了滚倒在地的林肆!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死气和一种冰冷刺骨的饥饿感,如同无形的潮水,轰然压下!

二十多具睁着黑洞眼眶的蜡尸,如同被唤醒的白色石像鬼群,迈着僵硬而迅捷的步伐,从四面八方,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气势,朝着林肆合围而来!它们移动时带起的阴风,甚至吹得远处煤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光线明灭不定,将那些惨白僵硬的身影映照得如同群魔乱舞!

真正的绝境!

前有尸群,后无退路!那颗该死的苹果如同邪恶的心脏,在过道中央散发着致命的红光!

林肆的心脏被绝望彻底冻结。他背靠着冰冷的座椅腿,身体因为过度脱力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眼睁睁看着那一片惨白的死亡之潮迅速逼近!那密密麻麻的黑洞眼眶,如同无数张开的、贪婪的嘴,要将他彻底吞噬!

“嗬…嗬…林…肆…”

那个嘶哑、破碎、仿佛从地狱缝隙中挤出来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更加急促!而且……竟然叫出了他的名字?!

声音的来源,赫然是他刚才试图爬向、却因为苹果而中断的那片座椅下方的更深阴影处!

林肆猛地扭头,惊骇欲绝地看向那片阴影!

是谁?!到底是谁在那里?!在这种地方……认识他?!还试图……提醒他?!

这个念头带来的惊悚,甚至短暂压过了被尸群包围的恐惧!

然而,尸群不会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

最前方的几具蜡尸,空洞的眼眶锁定目标,枯槁的手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挥落!目标,直取他的头颅和心脏!

死亡的阴影,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