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天后。

京西,不对外开放的内部礼堂。

礼堂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每一名站岗的士兵,都身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

他们的军装笔挺,领口的风纪扣扣得一丝不苟,脸上是超乎年龄的严肃。

礼堂入口处,两名年轻的士兵正在低声交谈。

他们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彼此能听见。

“班长,这到底是什么阵仗啊?我从军六年,参加过的安保任务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从来没见过今天这个规格的。”

说话的是一名列兵,眼神里满是震撼和不解。

被称为班长的老兵,比他年长几岁,神情要沉稳得多。

但紧握着钢枪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的不平静。

“不该问的别问。”

班长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我只知道,今天这道门,比中枢那道门,防卫等级还要高。”

列兵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夸张?到底给谁授勋啊?难道是哪位老帅?”

班长摇了摇头,目光扫过远处缓缓驶来的一排排黑色红旗轿车。

那些车牌号,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位权柄滔天的大人物。

“不知道。但你看到那些车了吗?”

“嗯,看到嘞。”

“我刚才瞄了一眼,连那几位轻易不出京,已经退下去颐养天年的老帅,都来了。”

班长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小子,记住了。今天我们站的这班岗,可能会是我们这辈子,最荣耀的一次。”

列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身体站得更加笔直。

……

……

礼堂内。

没有记者,没有闪光灯,更没有喧嚣的音乐。

只有庄严肃穆。

一条鲜艳的红毯,从入口处一直铺到礼台下。

红毯两侧,没有座位。

所有到场的人,都静静地肃立着。

左侧,是文。

右侧,是武。

文武分列,泾渭分明。

整个礼堂,数百位龙国真正的顶层人物,此刻都像学生一样,安静地等待着。

他们在等待。

等待今天唯一的主角。

礼堂门口。

一辆红旗车安静停下。

陆丰从车上缓缓出来。

他没有穿那件旧T恤,而是换上了一套笔挺的中山装。

衣服是林岭南院长亲自送来的,剪裁合体,将他略显单薄的身形衬托得挺拔了许多。

只是,他似乎有些不适应。

林岭南院长和李崇山将军,一左一右,走上前。

“小丰,别怕。”

林岭南温和地说道,“今天,我们所有人,都是来为你作证的。”

李崇山则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虎目中满是欣慰,“小子,抬起头,挺起胸!走过去!这条路,是你用命拼出来的!”

陆丰点了点头。

站在礼堂门口,深吸一口气。

五米高的金碧圆拱门缓缓开启,一条红毯向前铺延。

红毯宽三米,两侧各镶半米花色纹饰,中间两米宽的漆红色一路延伸至中央大厅尽头。

长毯两旁,金色立柱拉起长长的红色隔界线。

隔界线外,人潮涌动,目光齐刷刷投向陆丰。

左侧人群,统一身黑色西装,白衬衫映衬着鲜红领带。

右侧人群,清一色墨绿军装,胸前勋章徽章琳琅满目。

陆丰抬头望向红毯上方。

二十米高的穹顶上,垂挂着一列金色水晶吊灯。

吊灯上,是一簇簇跳动的烛火。

给人以穿越时空的恍惚感。

陆丰轻轻抬脚,踏上红毯。

人群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哗啦啦的掌声如潮水般将空阔的大厅填满。

陆丰含笑颔首。

而后迈步前行。

一步,一步,一步……

仿佛跨越了华夏五千年的历史长河。

有平民,有帝王,有狂傲不羁的诗人,有悲戚起舞的舞姬……

从嬴政一统,

到汉武帝挥斥方遒。

到成吉思汗铁木真的弯弓射雕,

再到百年前为有牺牲多壮志的敢教日月换新天。

这百米红毯,每一步都踏在龙国的岁月史书上。

鞠躬尽瘁的诸葛亮,

封狼居胥的霍去病,

醉里挑灯的辛弃疾,

力行改革的张居正……

董仲舒、张謇、卫青、狄仁杰、苏轼、高仙芝、李靖、岳飞、朱熹……

恍惚间,

他们就站在隔界线两侧,

含笑注视着烛光下、红毯上的陆丰。

他们将华夏高高托举,将华夏推到世界之巅。

华夏也将他们的名字刻在了青史上。

华夏青史上,写了太多的字。

荣耀与屈辱,

昌盛亦或是衰败,

共同铸就了华夏的血肉之躯。

而今,

在这新世界,

陆丰再为华夏添上浓重的一抹。

非是在华夏刻字,而是将华夏之字刻以世界!

龙国本身,便是那荣耀的徽章!

百米红毯走尽。

眼前是另一扇金色大门。

陆丰脚步未停。

行至门前时,身姿挺拔的卫兵已将大门开启。

门后景象迥异。

红毯依旧铺陈。

两侧却换作持枪士兵。

五米一对,分列两旁。

陆丰每经过一对士兵,他们便齐刷刷将枪笔直竖起,高高昂起下巴。

这并非傲慢,

是在袒露脆弱的脖颈。

象征着对上位者的绝对臣服。

这不过是……自古传承的礼仪罢了。

礼仪就是这样一种东西:说不上糟糠,也谈不精髓,顺理成章地传承下来后,看起来虽然怪怪的,但人们早早已将其中深意视为寻常,见其形便知其意。

一步,一步,又一步。

陆丰走得很慢,也很稳。

他的目光,直视着前方。

红毯尽头的礼台之上,精神矍铄的老人——魏老,正微笑着等待着他。

当陆丰走到台下,整个礼堂的烛火,仿佛都暗淡了一瞬。

所有的光,都聚焦在了他和魏老身上。

魏老走下台阶,亲自来到陆丰面前。

他身旁的司仪手中,捧着一个由紫檀木制成的托盘,托盘上,覆盖着红色的丝绸。

“陆丰同志。”魏老温和有力的声音在礼堂中回荡。

“五年前,你放弃坦途,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

“五年来,你为国铸剑,护佑山河。”

“五年后,你当得此荣耀!”

魏老亲手揭开丝绸。

托盘上,静静地躺着六枚勋章。

五枚金光闪闪,代表着军人至高荣誉的一等功勋章,还有一枚,是龙国的国家徽章!

魏老拿起一枚一等功勋章,亲手为陆丰佩戴在胸前。

“为破晓项目,记一等功。”

然后是第二枚。

“为壁垒项目,记一等功。”

第三枚,第四枚,第五枚……

当五枚勋章整齐地排列在陆丰的胸前时,在场所有人无不动容。

这分量,太重了。

最后,魏老拿起了那枚国家徽章。

“孩子,你以一人之力,推动国运向前。你的功绩,当由国之徽章来承载。”

他将徽章郑重地佩戴在五枚勋章上方。

然后,他退后一步,深深地看着陆丰。

“但是,我觉得,这些,还不够。”

魏老转身,揭开另一名司仪手中托盘的红丝绸。

托盘上,只有一枚勋章。

那枚勋章的造型古朴厚重,中间是柄燃烧的中正之剑,被金色麦穗环绕。

它没有金光闪闪,却比太阳更耀眼。

“龙国有史以来,文人有‘文华’,武将有‘武勋’。但总有一些人,他们的功绩超越了文武的界限。”

“他们以身许国,燃烧自己,为祖国照亮前路!”

“这样的人,当为国士。”

魏老的声音,掷地有声。

“经我们最高层一致决定,设立‘国士勋章’。”

“此勋章,为龙国最高荣誉,旨在表彰为国家做出历史性贡献的个人。”

魏老拿起那枚国士勋章,目光无比郑重,“而你,陆丰,便是这枚勋章的第一人!”

将这枚沉甸甸的勋章,佩戴在陆丰胸口最中央。

当勋章扣上的那一刻。

全场,所有文臣武将,齐齐肃立。

他们挺直胸膛,向着台上那个年轻的身影,致以最庄重的注目礼。

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魏老最后看着陆丰,声音里充满了慈爱。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

“现在,归隐人海,暂息锋芒。”

“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去感受这个你亲手守护的世界。”

“去吧,孩子。”

“去休息,去学习,去生活。”

“等你回来时,我希望看到的,是一个更加完整的你。”

陆丰低头看着沉甸甸的国士勋章。

那燃烧的利剑,仿佛有一丝温度,透过衣料,传到了他的心口。

他那双沉寂了五年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点点光。

他抬起头,对着魏老,对着台下所有的人。

敬了一个,或许是他这辈子最标准的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