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京西,不对外开放的内部礼堂。
礼堂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每一名站岗的士兵,都身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
他们的军装笔挺,领口的风纪扣扣得一丝不苟,脸上是超乎年龄的严肃。
礼堂入口处,两名年轻的士兵正在低声交谈。
他们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彼此能听见。
“班长,这到底是什么阵仗啊?我从军六年,参加过的安保任务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从来没见过今天这个规格的。”
说话的是一名列兵,眼神里满是震撼和不解。
被称为班长的老兵,比他年长几岁,神情要沉稳得多。
但紧握着钢枪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的不平静。
“不该问的别问。”
班长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我只知道,今天这道门,比中枢那道门,防卫等级还要高。”
列兵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夸张?到底给谁授勋啊?难道是哪位老帅?”
班长摇了摇头,目光扫过远处缓缓驶来的一排排黑色红旗轿车。
那些车牌号,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位权柄滔天的大人物。
“不知道。但你看到那些车了吗?”
“嗯,看到嘞。”
“我刚才瞄了一眼,连那几位轻易不出京,已经退下去颐养天年的老帅,都来了。”
班长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小子,记住了。今天我们站的这班岗,可能会是我们这辈子,最荣耀的一次。”
列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身体站得更加笔直。
……
……
礼堂内。
没有记者,没有闪光灯,更没有喧嚣的音乐。
只有庄严肃穆。
一条鲜艳的红毯,从入口处一直铺到礼台下。
红毯两侧,没有座位。
所有到场的人,都静静地肃立着。
左侧,是文。
右侧,是武。
文武分列,泾渭分明。
整个礼堂,数百位龙国真正的顶层人物,此刻都像学生一样,安静地等待着。
他们在等待。
等待今天唯一的主角。
礼堂门口。
一辆红旗车安静停下。
陆丰从车上缓缓出来。
他没有穿那件旧T恤,而是换上了一套笔挺的中山装。
衣服是林岭南院长亲自送来的,剪裁合体,将他略显单薄的身形衬托得挺拔了许多。
只是,他似乎有些不适应。
林岭南院长和李崇山将军,一左一右,走上前。
“小丰,别怕。”
林岭南温和地说道,“今天,我们所有人,都是来为你作证的。”
李崇山则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虎目中满是欣慰,“小子,抬起头,挺起胸!走过去!这条路,是你用命拼出来的!”
陆丰点了点头。
站在礼堂门口,深吸一口气。
五米高的金碧圆拱门缓缓开启,一条红毯向前铺延。
红毯宽三米,两侧各镶半米花色纹饰,中间两米宽的漆红色一路延伸至中央大厅尽头。
长毯两旁,金色立柱拉起长长的红色隔界线。
隔界线外,人潮涌动,目光齐刷刷投向陆丰。
左侧人群,统一身黑色西装,白衬衫映衬着鲜红领带。
右侧人群,清一色墨绿军装,胸前勋章徽章琳琅满目。
陆丰抬头望向红毯上方。
二十米高的穹顶上,垂挂着一列金色水晶吊灯。
吊灯上,是一簇簇跳动的烛火。
给人以穿越时空的恍惚感。
陆丰轻轻抬脚,踏上红毯。
人群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哗啦啦的掌声如潮水般将空阔的大厅填满。
陆丰含笑颔首。
而后迈步前行。
一步,一步,一步……
仿佛跨越了华夏五千年的历史长河。
有平民,有帝王,有狂傲不羁的诗人,有悲戚起舞的舞姬……
从嬴政一统,
到汉武帝挥斥方遒。
到成吉思汗铁木真的弯弓射雕,
再到百年前为有牺牲多壮志的敢教日月换新天。
这百米红毯,每一步都踏在龙国的岁月史书上。
鞠躬尽瘁的诸葛亮,
封狼居胥的霍去病,
醉里挑灯的辛弃疾,
力行改革的张居正……
董仲舒、张謇、卫青、狄仁杰、苏轼、高仙芝、李靖、岳飞、朱熹……
恍惚间,
他们就站在隔界线两侧,
含笑注视着烛光下、红毯上的陆丰。
他们将华夏高高托举,将华夏推到世界之巅。
华夏也将他们的名字刻在了青史上。
华夏青史上,写了太多的字。
荣耀与屈辱,
昌盛亦或是衰败,
共同铸就了华夏的血肉之躯。
而今,
在这新世界,
陆丰再为华夏添上浓重的一抹。
非是在华夏刻字,而是将华夏之字刻以世界!
龙国本身,便是那荣耀的徽章!
百米红毯走尽。
眼前是另一扇金色大门。
陆丰脚步未停。
行至门前时,身姿挺拔的卫兵已将大门开启。
门后景象迥异。
红毯依旧铺陈。
两侧却换作持枪士兵。
五米一对,分列两旁。
陆丰每经过一对士兵,他们便齐刷刷将枪笔直竖起,高高昂起下巴。
这并非傲慢,
是在袒露脆弱的脖颈。
象征着对上位者的绝对臣服。
这不过是……自古传承的礼仪罢了。
礼仪就是这样一种东西:说不上糟糠,也谈不精髓,顺理成章地传承下来后,看起来虽然怪怪的,但人们早早已将其中深意视为寻常,见其形便知其意。
一步,一步,又一步。
陆丰走得很慢,也很稳。
他的目光,直视着前方。
红毯尽头的礼台之上,精神矍铄的老人——魏老,正微笑着等待着他。
当陆丰走到台下,整个礼堂的烛火,仿佛都暗淡了一瞬。
所有的光,都聚焦在了他和魏老身上。
魏老走下台阶,亲自来到陆丰面前。
他身旁的司仪手中,捧着一个由紫檀木制成的托盘,托盘上,覆盖着红色的丝绸。
“陆丰同志。”魏老温和有力的声音在礼堂中回荡。
“五年前,你放弃坦途,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
“五年来,你为国铸剑,护佑山河。”
“五年后,你当得此荣耀!”
魏老亲手揭开丝绸。
托盘上,静静地躺着六枚勋章。
五枚金光闪闪,代表着军人至高荣誉的一等功勋章,还有一枚,是龙国的国家徽章!
魏老拿起一枚一等功勋章,亲手为陆丰佩戴在胸前。
“为破晓项目,记一等功。”
然后是第二枚。
“为壁垒项目,记一等功。”
第三枚,第四枚,第五枚……
当五枚勋章整齐地排列在陆丰的胸前时,在场所有人无不动容。
这分量,太重了。
最后,魏老拿起了那枚国家徽章。
“孩子,你以一人之力,推动国运向前。你的功绩,当由国之徽章来承载。”
他将徽章郑重地佩戴在五枚勋章上方。
然后,他退后一步,深深地看着陆丰。
“但是,我觉得,这些,还不够。”
魏老转身,揭开另一名司仪手中托盘的红丝绸。
托盘上,只有一枚勋章。
那枚勋章的造型古朴厚重,中间是柄燃烧的中正之剑,被金色麦穗环绕。
它没有金光闪闪,却比太阳更耀眼。
“龙国有史以来,文人有‘文华’,武将有‘武勋’。但总有一些人,他们的功绩超越了文武的界限。”
“他们以身许国,燃烧自己,为祖国照亮前路!”
“这样的人,当为国士。”
魏老的声音,掷地有声。
“经我们最高层一致决定,设立‘国士勋章’。”
“此勋章,为龙国最高荣誉,旨在表彰为国家做出历史性贡献的个人。”
魏老拿起那枚国士勋章,目光无比郑重,“而你,陆丰,便是这枚勋章的第一人!”
将这枚沉甸甸的勋章,佩戴在陆丰胸口最中央。
当勋章扣上的那一刻。
全场,所有文臣武将,齐齐肃立。
他们挺直胸膛,向着台上那个年轻的身影,致以最庄重的注目礼。
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魏老最后看着陆丰,声音里充满了慈爱。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
“现在,归隐人海,暂息锋芒。”
“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去感受这个你亲手守护的世界。”
“去吧,孩子。”
“去休息,去学习,去生活。”
“等你回来时,我希望看到的,是一个更加完整的你。”
陆丰低头看着沉甸甸的国士勋章。
那燃烧的利剑,仿佛有一丝温度,透过衣料,传到了他的心口。
他那双沉寂了五年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点点光。
他抬起头,对着魏老,对着台下所有的人。
敬了一个,或许是他这辈子最标准的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