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到腐骨覃暗紫伞盖的瞬间,一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钻入鼻腔。这香气像活物般缠绕着凌尘的理智,与他血脉深处魔刃的饥渴共鸣,化为尖锐的嘶鸣:[吞下去!修复断臂!撕碎追兵!] 他右臂的暗金魔纹不受控地灼亮,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皮肉上,器灵在识海掀起贪婪的狂潮,几乎要压垮他最后的清明。
角落火塘的绿焰噼啪炸响。老者佝偻的背影纹丝不动,搅动药汤的木棍却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浑浊的眼珠倒映着跳跃的鬼火,他喉头滚动,终究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弭在浓稠的药味里。默许,或是另一种更为冷酷的审判——这黑瘟村,本就是用绝望酿造的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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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尘再无法思考。求生的本能碾碎了所有踌躇。他抓起那株腐骨覃,菌盖冰凉滑腻如毒蛇的皮。没有咀嚼,只有野兽般的撕扯与吞咽。伞盖破裂,粘稠如胶的暗紫色汁液混着孢子粉末涌入喉咙,极致的甜腻瞬间化为烧熔铅汁般的剧痛!
“呃——!” 闷哼被强行锁在齿间。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顺着食道刺入胃囊,又炸裂开来,毒火顺着经脉疯狂流窜!视野瞬间被扭曲的紫黑色覆盖,耳中轰鸣如万鬼尖啸。暗金魔纹在皮肤下疯狂蠕动、凸起,贪婪地汲取着这毁灭性的能量,试图修复左肩狰狞的断口。新生的肉芽在焦黑的创面上扭曲钻出,却呈现一种病态的紫黑色,缠绕着丝丝缕缕的菌丝状物,每一次蠕动都带来钻心蚀骨的麻痒与灼痛。器灵在狂笑,吞噬的快感如同毒液注入神魂:[痛?痛即是力量!更多!还需更多!]
这非人的折磨只是开始。目光扫过草药堆,一块蜂窝状的寒髓石散发着幽蓝的冷光,如同河底巨兽冻结的眼珠。凌尘的手比意识更快,五指狠狠抠入石孔!刺骨的冰寒顺着手臂经脉逆冲而上,与体内肆虐的腐骨覃毒火轰然对撞!
轰——!
冰与火的酷刑在体内炸开!经脉如同被两股巨力撕扯、碾磨。右臂的魔纹忽而紫黑如沸腾的沥青,忽而幽蓝如万载玄冰,光芒明灭不定,皮肤寸寸龟裂,渗出混杂着冰晶与紫黑毒血的粘液。极致的痛苦让他蜷缩如虾米,身体在冰冷的船板上剧烈抽搐,牙齿将下唇咬得稀烂,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器灵的狂笑变成了痛苦的咆哮,但吞噬的指令却更加疯狂:[不够!融合它们!血肉为薪,毒煞为火!]
角落里,那浸泡在**黑沉粘液中的阴兽筋微微搏动了一下,如同沉睡的邪物被血腥唤醒。凌尘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它。筋腱上残留的暗紫色血痂,散发着比腐骨覃更精纯的暴戾兽性能量。最后的理智崩断了。他扑过去,抓起那滑腻腥臭的筋腱,如同饿鬼啃噬着最后的生机!
阴兽筋入口,如同活物般钻向喉管深处!狂暴的兽性煞气混合着淤积的阴毒,化作万千钢针,狠狠扎入他刚刚被冰火蹂躏过的经脉!这一次,痛苦中竟升起一股诡异的、毁灭性的力量感!右臂魔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金光芒,那光芒深处,却缠绕着紫、蓝、黑三色毒煞之气,形成一个微缩的、混乱而危险的漩涡!断臂处,紫黑色的肉芽疯狂滋生、缠绕、硬化,竟隐隐凝成一只覆盖着角质鳞片、指尖尖锐如钩的畸形手爪雏形!
“嗬…嗬嗬…” 凌尘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身体被三股截然不同的剧毒能量撑得几乎爆裂,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如蚯蚓般暴凸蠕动。然而,一股前所未有的、混乱而暴虐的力量,也在他残破的躯壳内奔腾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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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并非源自棚屋,而是来自遥远河岸的密林边缘。声音被风声与河水的呜咽掩盖,却如同惊雷炸响在老者耳中。他搅动药汤的手,彻底僵住。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穿透低矮棚屋的缝隙,刺向声音来源的黑暗。
那里,几点幽绿的光芒如同鬼火,在树影间无声闪烁、移动。细微到极致的灵力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被老者敏锐捕捉——那是玄天宗戒律堂“青磷犬”特有的气息!这些畜生以追踪魔气、怨念为食,嗅觉跨越百里!幽绿的光芒稳定地朝着棚屋方向,如同锁定了猎物的毒蛇,正无声而迅速地逼近!
老者的脸在绿焰映照下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起身,枯槁的手指闪电般探入腰间兽皮口袋,指尖夹住的并非人牙,而是几枚刻画着扭曲符文的龟甲碎片。他嘴唇急速翕动,无声的古咒在唇齿间流淌。龟甲碎片上,黯淡的土黄色光芒一闪而逝,随即,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大地脉动的浑厚气息,如同无形的波纹,瞬间扩散开来,笼罩住整个棚屋。墙角那排骨灰坛表面的惨绿符文应激般亮起,与龟甲气息交融,形成一层更内敛、更厚重的隔绝屏障。这是最后的遮蔽,赌的是河岸淤泥的污浊与骨灰坛的镇煞之力,能否瞒过那些畜生的鼻子!
屏障升起的刹那,凌尘体内奔腾肆虐的三色毒煞之力如同被无形的巨石镇压,猛地一滞!右臂上那混乱的吞噬漩涡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光芒骤然黯淡。断臂处新生的紫黑骨爪雏形也停止了蠕动。外界的绝杀压力,竟成了他体内狂暴能量短暂的枷锁!
器灵的咆哮变成了惊怒:[蝼蚁!是那些蝼蚁的臭气!杀了他们!用新生的爪撕碎他们!]凌尘布满血污的脸上,肌肉因剧痛和能量的冲撞而扭曲,但那双深陷的眼窝中,混乱与痛苦之下,一丝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凶光,正艰难地凝聚、燃烧!
老者不再看凌尘,他佝偻着背脊,如同一张拉到极限的硬弓,无声无息地挪到棚屋那低矮的门口阴影里。一只枯瘦的手,按在了门边一根通体漆黑、顶端镶嵌着惨白兽齿的骨杖上。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间越来越近的幽绿光点,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水般的、与葬灵河同色的冰冷杀意。
棚屋内,空气凝固如铁。火塘的绿焰不安地跳动,将墙角那排沉默的骨灰坛影子拉长、扭曲,如同幢幢等待噬魂的鬼影。河风穿过破败的芦苇墙壁,带来远处青磷犬压抑的低呜,如同死神叩门的丧钟。
凌尘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身体仍在无法控制地细微痉挛。新生的紫黑骨爪虚握了一下,残留的腐骨覃甜腻、寒髓石冰寒、阴兽筋暴戾的气息在爪尖萦绕、纠缠。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与毁灭欲望的、低沉的嘶鸣。魔刃的凶性、剧毒的馈赠、死亡的迫近……在这座漂浮于葬灵河上的移动坟场里,被压缩成一点濒临爆裂的黑暗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