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救老婆我被机器压断手筋，她说去上海做手术的钱要走公账。
我催她别耽误了。
老婆却皱眉：
“再等等。”
“这笔钱要从新账上走，顾磊盯着呢，要是让他知道，又要闹脾气。”
我忍着痛去找顾磊，他却当着我的面，说那笔救命钱直接作废。
更在我伤口发炎，高烧不退时，带着苏曼去了广交会。
我疼得在床上打滚，托人打电话给苏曼，求她赶回来救我。
电话那头却传来男女激情地低喘：
“曼曼你故意和我出来这么久，就不担心陈望的手再也治不好了吗？”
苏曼声音轻佻：
“就耽误几天，哪里会治不好。
再说厂里想用钱，不都要你点头？”“不过压断只手而已，等你把我喂饱了我再带他去。”
直到这刻我才明白，苏曼把厂子的未来交给了顾磊，也把伤害我的刀，亲手递给了他。
1、
我找到顾磊时，得知我正等着这笔钱去上海做手术，他哼笑一声，满是嘲弄：
“呵，不能给厂里创造效益的人，怎么好意思开口要特殊待遇？”
“陈望，你该不会以为，这笔补助我不点头，就能批下来吧？”
压断的右手扯着神经阵痛，我额头上的汗珠子一颗颗往下滚。
咬着牙，忍着痛，我对他说道：
“我用的是厂里给我的工伤补助，用不着你一个销售科长同意。”
顾磊脸色一沉，从老会计手里拿过册子，扔在我面前的桌上：
“是吗？可惜啊，苏厂长给你批这笔钱，走的是新设的机动账目，怎么办，我刚好有权否决这笔不合理的开支！”
我猛地抬头，看向一旁局促不安的老会计。
迎上我质问的目光，老会计低声说：
“陈望，顾科长……他确实管着这笔钱。”
“对不住，厂里刚下的新规章，我也得照章办事。”
我心头一颤，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下一秒，顾磊拿出我那张申请单，当着我的面，直接撕了个粉碎。
他脸上挂着冷笑：
“这笔钱，不能批。”
“张会计，你要是敢私下盖章，我就按规定扣发你们这个季度的所有奖金。”
“或者说，你想背一个滥用职权，损害工厂利益的名头？”
老会计不敢跟气势正盛的顾磊顶撞，他愧疚地看了我一眼。
我没理他，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泛黄的批条，拍在桌上。
“这是老厂长亲笔写的条子，谁敢质疑！”
顾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拿起那张批条，直接撕成了碎片。
“老厂长都走了，他说的话怎么可能还算？”
“现在这个厂，是苏厂长说了算。”
他从抽屉抽出另一张申请单，上面赫然写着广交会业务招待费。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
“你这看病笔钱，苏厂长已经同意，拨给我当南下开拓业务的经费了。”
2、
老会计脸色惨白，连忙劝道：
“顾科长，陈望怎么说也是苏厂长的爱人，您这么做，苏厂长她……”
“要不，您给苏厂长打个电话，再确认一下？”
这笔钱对我来说是救命钱，老会计实在于心不忍，只能搬出苏曼，想让顾磊收敛一点。
可老会计的话刚说完，顾磊就笑得轻蔑。
“行啊，这个电话我来打！”
电话很快接通，里面传出苏曼慵懒的声音：
“怎么了？”
“昨晚还没折腾够吗？有什么事见面再说。”
我脸色煞白，听着苏曼熟悉的声音，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大石堵住，喘不过气。
顾磊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对着话筒，语气变得十分恭敬：
“苏厂长，关于有笔五百块的特殊医疗补助，我觉得不太符合新规定，就给驳回了。”
“我怕老职工想不通，特地来跟你解释一下。”
苏曼沉默了几秒，随即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厂里的老顽固就是那样，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这事你做得对，就按规矩办。”
“那笔钱的用途，你全权决定，我相信你的判断。”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只剩下苏曼那句冷冰冰的“按规矩办”。
一字一句，像烧红的铁钉，狠狠钉进我的心里。
顾磊这才满意地笑了，挂断电话前，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不会真有人以为有厂家撑腰，就能不守厂里的规矩吧？”
我死死地瞪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磊眼里闪过一丝恶毒，他俯身凑近我，压低声音说：
“还敢跟我摆老师傅的架子？”
“陈望你看着，我怎么让你变成一个没用的废物！”
我猛地回过神，挣扎着想去抢电话：
“我不信，苏曼不会这么对我！”
“这个电话我要自己打！”
可我刚伸出左手，顾磊就直接拔掉了电话线，将话筒重重地扣了回去。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陈望，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吗？”
“我忙得很，没空陪你耗。”
他站起身，直接朝门口走。
老会计一脸为难地看着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跟着他走了出去。
顾磊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朝我露出胜利的笑容：
“怎么办啊陈师傅，毕竟这是厂里的钱，苏厂长信任我，我也不能辜负她对不对？”
“你可千万别怪我，要是谁受了点伤都能随便拿走几百块，咱们厂早就倒闭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崭新的十元大团结，扔在桌上。
“这点钱，算我个人赞助你的路费，别说我不近人情。”
用我的救命钱填了他的申请单，又用几张钞票来羞辱我。
我气得浑身发抖。
猛地抄起桌上的搪瓷杯，朝着顾磊的脸狠狠砸了过去。
3、
搪瓷杯擦着顾磊的耳边飞过，重重砸在门框上，发出一声巨响。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陈望！”
我突然愣住了，顾磊也愣住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捂着心口，一脸惊魂未定地望着门口：
“苏厂长，我只是来传达厂里的决定，陈师傅他……他好像对改革有很大的意见。”
苏曼快步走进来，看我的眼神冷得像冰：
“陈望，你闹够了没有？在办公室还想打人？”
我看着苏曼，眼眶涩得厉害：
“我没有，明明是他……”
我举起自己已经渗出血迹的右手，声音都在颤抖。
躲在苏曼身后的顾磊，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封信，痛心疾首地递过去：“苏厂长，看来我推行改革得罪了人，为了不让你为难，我还是走吧。”
“我受点委屈没什么，不能影响厂里的团结……”
他嘴上说着委屈的话，看我时，眼底却全是得逞的挑衅。
苏曼心疼地看了一眼顾磊，然后当着我的面，一把将那封辞职信撕得粉碎。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神情冷漠得像在看无理取闹的陌生人：
“谁敢让你走？这个销售科长，你必须当下去！”
“陈望，厂子不是我们家的，几百号人要吃饭，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的事，就耽误了全厂的效益！你要顾全大局！”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苏曼，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心脏被狠狠攥紧，我的声音止不住地发颤：
“明明是他故意刁难我，苏曼，你看不见吗？”
说着，我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被冤枉的屈辱和苏曼明晃晃的偏袒，让我手上的伤口又一次裂开，鲜血染红了纱布。
看着我泪流满面的样子，苏曼愣了愣，随即皱眉对顾磊说：
“你怎么也这么任性？”
“再怎么说，陈望他也是我丈夫……”
顾磊神色一僵，立刻拼命摇头：
“不是的，是陈师傅骂我没资格管厂里的钱。
我一直在解释，可他都不听。”“我错了，苏厂长。”
他说着，竟真的朝我低下头，一副要道歉的样子。
顾磊的示弱太有用了。
甚至比我手上流淌的鲜血，还要让苏曼心疼。
听他这样说，苏曼立刻将他拉到身后，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夸他做得好。
“我给了你全权处理机动账目的权力，你就有资格过问每一笔钱的去向。”
“任何人都没有例外。”
她注视着顾磊，眼神里全是欣赏。
我撑着墙站在一旁，心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半年前，顾磊作为高材生被招进厂，当了销售员。
可不过短短六个月，他就坐上了销售科长的位置，成了人人都要巴结的顾科长。
以前苏曼总在我面前说：
“陈望，时代不同了，不能再守着铁饭碗等国家救济了。”
“顾磊说得对，我们厂的技术和设备都太落后了，必须改革。”
“他从国外带回来的管理方法，虽然不近人情，但是有效。”
那之后，顾磊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去找她商量。
苏曼的偏爱，明目张胆得全厂皆知。
只有我被蒙在鼓里，像个天大的笑话。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顾磊的刁难和恶意从何而来。
我抬手抹去脸上的冷汗，视线模糊地看着苏曼，带着几分不甘和绝望：“他是你的改革先锋，那我呢？”
“苏曼，那我算什么？”
“那个为了救你，差点把命搭进去的丈夫，在你眼里就是阻碍你改革的绊脚石？”
话还没说完。
“哗啦！”一声，苏曼情绪失控地将桌上的算盘狠狠扫到地上。
她的脸色铁青，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怒火：
“你不要用救命之恩来绑架我！”
“看看你这副样子，陈望，你太自私了！”
4、
我本就虚弱，全靠一口气撑着。
这一下，直接让我眼前一阵阵发黑。
苏曼见我摇摇欲坠的样子，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
我定定地看着她熟悉又陌生的脸，心里竟然生出一丝她还在乎我的错觉。
身后突然传来顾磊的声音：
“苏厂长，时间不早了，我们去火车站吧，别误了车。”
他说着，故意拿起桌上那份去广交会的申请文件。
苏曼瞬间回过神，眼里的动摇消失得一干二净。
顾磊转身就走。
经过我身边时，他故意用肩膀重重撞了一下我受伤的右臂。
我疼得闷哼一声，整个人晃了一下。
他回过头，故作惊讶地说道：
“哎呀，陈师傅，对不住，没看见。”
苏曼脸色一变，刚要开口。
顾磊却立刻痛苦地弯下腰，捂着自己的胳膊，急切地说：
“没事，苏厂长，我们快走吧，正事要紧！”
苏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顾磊，最终她没有再看我一眼，只冷冷地丢下一句：
“你在家好好反省一下。”
说完，她率先转身出门。
即便如此，她仍然没有忘记回头警告我：
“陈望，广交会的订单关系到厂子下半年的生死，你不要再给我添乱了！”
顾磊得意地跟在她身后。
经过我身边时，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蔑地说了一句：
“废物。”
我无助地靠着门框，眼睁睁看着她和顾磊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
这一刻，我只觉得屋子里的空气都冷得刺骨。
我独自站看着散落一地的算盘珠子，和那张被丢在角落的作废申请单，心死如灰。
当晚，我的伤口就发炎了，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
我挣扎着爬下床，想去敲邻居家的门，让他们帮忙叫个医生。
可刚走到门口，就眼前一黑，摔倒在地，失去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