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盾牌在雨天大获全胜后，公孙康走路都带着风。他把那面粘满箭簇的功勋盾牌挂在床头，每天睡前都要对着它念叨半小时 “纤维重组的伟大胜利”。韩忠见他魔怔得厉害，偷偷把盾牌挪去库房，第二天却发现公子正蹲在库房地上，给盾牌盖上了红绸被。
“韩伯，你说这盾牌能挡箭，要是做成盔甲，是不是就能刀枪不入？” 公孙康抱着盾牌，眼睛亮得像两颗涂了桐油的纸团。
老管家心里咯噔一下，刚想劝他见好就收，就见公子已经蹦起来：“百层纸盔甲！对！一百层桑皮纸叠加，再涂三层秘制胶水，别说刀枪，就是天雷都劈不透！”
他当即召集全府家仆，把库房里剩下的桑皮纸全搬出来，堆得像座小山。又让人抬来十口大缸，里面泡着新熬的 “超级胶水”—— 这次不仅有蜂蜜和土豆淀粉，还掺了石灰和碎麻，说是 “增加抗冲击性”。
“少东家，这一百层怕是太厚了，穿在身上走不动路啊。” 有个老仆小声嘀咕，上次他帮着糊盾牌，手指被胶水粘在一起，三天没分开。
“懂什么！” 公孙康拿着尺子比划，“每层纸薄如蝉翼，一百层才半寸厚，轻便又坚固！” 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对韩忠说，“对了，给盔甲加个披风，要红的，风吹起来威风！”
韩忠看着那堆能糊十面盾牌的桑皮纸，突然觉得公子的肋骨怕是要遭殃 —— 这盔甲要是真做出来，怕是比铁甲还沉。
制作纸盔甲的日子，太守府简直成了造纸厂。家仆们分成三班倒，一班负责往纸上涂胶水，一班负责层层叠加，还有一班专门给盔甲塑形 —— 其实就是围着公孙康的身材糊纸，活像在做巨型纸人。
公孙康亲自监工，手里拿着个小锤子，时不时敲敲盔甲雏形：“这里不够硬，再加五层！”“肩膀太窄，我要能开弓射箭的！”“胸口得凸起来，显威风！”
第七天头上，盔甲终于初见雏形。那盔甲通身呈土黄色，表面闪着胶水的油光，领口和袖口用竹条加固，背后还焊了个纸糊的虎头 —— 公孙康说这是 “威慑敌军的生物图腾”。
“试试重量！” 公孙康搓着手，让两个家丁抬着盔甲。家丁们嘿呦嘿呦地把盔甲架起来，刚走两步就打了个趔趄。
“怎么样？是不是很轻便？” 公孙康满眼期待。
家丁脸都憋红了：“公… 公子，这比铁甲轻… 轻一点点…” 其实也就轻了三成，但贴在身上像裹了层湿棉被。
公孙康却不管这些，迫不及待地要试穿。家仆们七手八脚地帮他套上盔甲，先穿内衬，再套胸甲，最后扣上头盔 —— 那头盔也是纸糊的，顶上加了根半尺长的纸尖，说是 “将星照耀”。
等穿戴整齐，公孙康试着走了两步，膝盖都弯不了。他却得意地在院子里转圈，活像只刚蜕壳的大甲虫：“看！我是不是像天神下凡？”
韩忠看着他迈着小碎步挪动，突然想起灶台上的焖土豆 —— 圆滚滚，还动弹不得。
展示盔甲的日子定在十五那天。公孙康特意让人在府门前搭了个台子，还请了城里的百姓来看热闹。他穿着百层纸盔甲，由四个家丁抬着上了台，背后的红披风垂到地上，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父老乡亲们！” 公孙康扯着嗓子喊，盔甲太沉，他连抬头都费劲，“这就是我公孙康发明的‘百层神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台下稀稀拉拉地鼓了鼓掌，有个小孩喊道：“公子，你转个圈看看！”
公孙康正想显摆，突然一阵秋风吹过。风不算大，也就刚能吹起地上的落叶，可吹在他身上却像被人推了一把。纸盔甲本就重心不稳，背后的披风又兜着风，他顿时脚下一绊，像个翻倒的纸箱子，“噗通” 一声摔在台上。
“咔嚓” 几声脆响，听着就牙酸。
台下的百姓都吓傻了。韩忠第一个冲上台，扒开盔甲碎片一看，公子捂着胸口直哼哼，脸色白得像纸。
“快请医生！” 老管家的声音都在发抖。
公孙康却推开他，咬着牙说：“别… 别慌… 盔甲… 盔甲没事吧？” 他伸手想去摸胸甲，结果疼得 “嗷” 一声叫出来。
太医赶来时，公孙康已经被抬回房里。诊断结果出来：断了三根肋骨，还有些轻微骨裂。公孙度气得把药碗都摔了，指着儿子骂：“让你别折腾，你偏不听！现在好了，被纸糊的玩意儿砸断了骨头，传出去丢不丢人！”
“爹… 这不是普通纸…” 公孙康疼得吸凉气，“是… 是抗冲击性数据不足… 下次我加层竹片… 保证没事…”
“还下次？” 公孙度气得吹胡子瞪眼，“再敢做这破烂，我就把你扔去喂大黄！”
公孙康养伤的日子里，那副摔碎的纸盔甲被当成 “失败标本”，摆在他床前。碎片上还沾着干涸的胶水，像块被踩烂的糖糕。
他却没闲着，每天让家丁扶着他坐起来，对着碎片画改进图。
“这里要加横向支撑，用细竹条…” 他指着胸甲碎片，“肩膀的弧度太陡，容易兜风…”“头盔不能做尖顶，风阻太大…”
韩忠看着图纸上画的 “盔甲 2.0 版”，比原来还厚了五层，忍不住叹气：“少东家，您就不能歇会儿？太医说您得静养。”
“静养怎么搞发明？” 公孙康瞪他一眼，又在图纸上添了几笔，“对了，给盔甲加个配重块，挂在腰上，防侧翻！”
家丁们在门外听着，都偷偷笑 —— 公子怕是摔糊涂了，加了配重块，怕是连站都站不稳。
消息传到军营，士兵们也议论纷纷。李四摸着自己那面纸盾牌，突然觉得雨天粘箭的胜利像场梦：“你说公子是不是被盔甲砸坏了脑子？还想做 2.0 版？”
王五正在给盾牌涂蜡，闻言摇摇头：“我看他是想把咱们都变成纸人 —— 到时候打仗不用带武器，直接往敌军面前一站，吓都能吓死他们。”
最绝的是公孙康的 “事故总结报告”。他让韩忠代笔，写了满满三页纸，标题是《百层纸甲抗风性实验数据简报》，里面赫然写着：
1. 单层纸抗风强度：约等于一片落叶
2. 百层纸叠加后抗风系数：提升 300%，但仍低于预期
3. 失败原因：未考虑披风产生的侧向力，配重系统缺失
4. 改进方向：研发可拆卸披风、增加铅块配重、优化流体力学结构
最后还特意标注：“本次实验虽造成人员伤亡，但收集到宝贵数据，总体利大于弊。”
韩忠抄到这里，手都在抖 —— 这要是让太守爷看见，怕是又要动家法。
公孙康能下床走路时，第一件事就是去库房查看剩下的桑皮纸。他的肋骨还没好利索，走几步就喘，但眼神里的狂热丝毫未减。
“韩伯，帮我算算，这些纸能做多少个护心镜？” 他指着堆在角落的纸卷，“不用做全身甲了，先做局部防护… 就叫‘纸甲轻量化计划’！”
老管家拗不过他，只能让人找来木匠，按他的图纸做模具。这次的护心镜只有三十层纸，边缘包着铁皮，看着倒像那么回事。
公孙康拿着护心镜往墙上一拍，“啪” 的一声，纸层裂了道缝。他却点点头：“不错，比上次强多了。”
没过多久，军营里就流传出公子在库房里用护心镜拍墙的怪事。有个新兵好奇去看，回来后说公子正对着裂缝念叨：“这里的纤维断裂方式很特别，值得研究…”
王猛教头听了，只能无奈地给士兵们加练 —— 练得越累，就越没空去想公子的荒唐事。
而那副摔碎的百层纸盔甲，被公孙康拼成了个奇怪的形状，摆在书房最显眼的地方。他说这是 “失败的纪念碑”，要时刻提醒自己 “科学之路布满荆棘”。
韩忠看着那堆破烂，突然觉得公子或许真能搞出点什么 —— 毕竟，谁能想到纸糊的盾牌能粘住箭呢？只是下次再做盔甲，最好先给公子绑根绳子，省得又被风吹倒。
秋风再次吹过辽东城，公孙康的书房里传来沙沙声。他正在画 “盔甲 3.0 版” 的图纸，这次加了个奇怪的装置，说是 “用杠杆原理抵消风力”。窗外的阳光照在图纸上，把那个纸盔甲的图案映得金灿灿的，像个永远不会破灭的荒唐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