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滋啦…滋滋啦……”

熟悉的电流杂音混合着夸张的电视购物腔调,如同魔音灌耳,准时准点地穿透了我那扇薄得像纸板的卧室门板。

“家人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天!就在今天!史上最强除螨仪!吸力堪比黑洞!紫外线杀菌!臭氧除味!只要998!没错!只要998!还送价值199的豪华除螨大礼包!前一百名打进电话的家人!再送!再送……”

我痛苦地把头埋进枕头里,试图用棉絮堵住耳朵。凌晨三点。阿飘姐的“午夜购物分享会”比闹钟还准时。自从上次凶宅探险回来,我靠着苏婆婆的安魂茶勉强续命,好不容易在社畜的夹缝里挤出点时间补觉,这精神头十足的邻居又开始单方面安利黑洞级吸力的除螨仪。

“阿飘姐——”我拉长调子,有气无力地对着门口方向哀嚎,“求放过!996的社畜需要睡眠!螨虫它爱长就长吧!我认命了!”

门外的声音停顿了半秒,然后带着点委屈的电流声传来:“哎呀小凡!你这孩子!姐是为你好!你看你那被窝!螨虫都能开运动会了!吸一吸,神清气爽!姐跟你说,这个吸力是真的猛!你看这演示……”

得,又开始了。我绝望地睁开眼,瞪着天花板上那个因为潮湿洇开的、形状酷似墨宸侧脸的霉斑。自从那晚在苏婆婆茶馆被科普了一堆“鬼怪基本法”和“你是行走的唐僧肉”的恐怖真相后,我本就脆弱的神经更是雪上加霜。看啥都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连楼下流浪猫多看我两眼,我右眼的“狗眼”都差点弹出来分析它的【捕猎意图:小鱼干?】。

而阿飘姐这雷打不午夜的“热情”,更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阿飘姐!”我猛地坐起身,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对着门口方向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你再这样!我……我就断网!拔路由器!让你看不了购物频道!”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电视购物主持人那打了鸡血般的“998”都消失了。

几秒钟后,一个带着巨大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电流声都变调了的声音穿透门板:“断…断网?!小凡!你…你不能这样!你这是谋杀!谋杀我的精神食粮!谋杀我的快乐源泉!老王!老王你听听!他要断我的网!”

老王?老王早投胎去了吧大姐!

我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叹了口气。看来,不解决阿飘姐的“老王”执念,我这辈子都别想睡个安稳觉了。苏婆婆说过,地缚灵的执念是根,根不拔,她永远离不开这楼道,也永远会执着于那些放不下的“念想”——比如疯狂安利购物频道,比如……寻找那个“负心汉”老王。

“阿飘姐,”我认命地穿上拖鞋,拉开卧室门,对着楼道里那个悬浮在电视机(依旧黑屏)上方、周身雾气都因为“断网威胁”而显得暗淡几分的半透明身影,“咱们谈谈?”

阿飘姐立刻“飘”了过来,那张雾气构成的脸几乎要贴到我鼻子上,两团代表眼睛的光点闪烁着巨大的委屈和控诉:“谈什么谈!你要断我的网!小凡!枉我平时那么照顾你!给你通风报信!帮你盯着对门凶宅!你…你无情!你无义!你……”

“帮你找老王。”我打断她的控诉,言简意赅。

阿飘姐的“控诉”瞬间卡壳。她周身的雾气猛地一滞,然后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巨石。那双光点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电流声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真空的寂静。

“你…你说什么?”过了好几秒,一个干涩、颤抖、带着巨大不确定的声音才响起,比平时尖利的购物腔调低沉了无数倍。

“我说,”我看着她那剧烈波动的身影,心里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右眼,“用这个,帮你找老王。查清楚,他当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负心’,现在又在哪里。总比你天天对着电视瞎琢磨强吧?”

阿飘姐的身影彻底凝固了。雾气不再波动,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带着浓重鼻音(虽然鬼魂并没有鼻子)的、哽咽的声音传来:“真…真的?小凡?你…你没骗姐?”

“骗你对我有啥好处?能让你晚上消停点不推销除螨仪吗?”我翻了个白眼,“不过先说好,年代久远,信息有限,我只能尽力。而且……”我顿了顿,想起苏婆婆的警告,“结果可能……未必是你想的那样。”

阿飘姐沉默了。楼道里只剩下老旧日光灯管发出的微弱嗡鸣。过了许久,她才轻轻“嗯”了一声,雾气构成的身影似乎微微蜷缩了一下,透出一股罕见的、近乎脆弱的沉寂。

“那…那就…麻烦你了,小凡。”

***

第二天是周末,阳光明媚得有点刺眼,跟我要干的事儿形成鲜明反差。我抱着我那台屏幕碎成蛛网、勉强用胶带粘住还能开机的备用笔记本(感谢当年618囤货的英明决定),坐在吱嘎作响的破沙发上,感觉像在进行一场跨越阴阳的侦探工作。

第一步,信息收集。

“阿飘姐,老王全名叫啥?大概多大年纪?长啥样?你们当年……啥情况?”我打开一个空白文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专业点,虽然内心充满了吐槽:给鬼魂做人口普查,我这职业生涯也是没谁了。

阿飘姐的身影悬浮在沙发对面,雾气比平时凝实了不少,似乎很重视这次“调查”。她努力回忆着,电流声带着点断续:“全名…王建国!对!王建国!年纪…比我大三岁,我走那年…他应该四十二了……长相…浓眉大眼!国字脸!个头高高的!肩膀宽宽的!笑起来右边有个酒窝!特别精神!特别可靠!”

她描述得越来越快,语气也带上了怀念的暖意:“我们…我们是一个厂的!他是车间主任,技术可好了!对我…对我可好了!省下粮票给我买雪花膏!说等攒够了钱就…就…”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雾气又开始不稳定,“…就给我买个金戒指!风风光光娶我过门!可…可那场大火之后…他…他就再也没出现过!厂里人都说他…说他卷了抚恤金跑了!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哽咽了,雾气剧烈翻腾,楼道里的温度都降了几分,日光灯管忽明忽暗。

【情绪峰值:悲伤(80%)、愤怒(15%)、怀念(5%)】

【核心执念:找到王建国!当面质问!为什么?!(强烈怨念波动)】

右眼的弹幕适时跳出。我赶紧打断她的情绪滑坡:“好了好了,阿飘姐,过去的事先不提。有照片吗?或者他有什么特别的特征?比如胎记、疤痕什么的?”

“照片…照片…”阿飘姐努力想着,“好像…有一张!我们厂组织春游,在公园湖边照的合影!我…我穿着格子裙,他站在我旁边,笑得可傻了!那张照片我放在…放在…” 她的声音突然卡住,雾气剧烈地扭曲了一下,带着巨大的痛苦,“…放在我们准备结婚用的…那个小铁盒里…跟…跟金戒指的钱放在一起…都…都烧没了…全烧没了…”

得,指望照片是指望不上了。我揉了揉眉心:“特征呢?除了浓眉大眼酒窝?”

“特征…哦!对了!”阿飘姐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左手小拇指!小时候被机器轧断过一小截!短了一点点!不注意看不太出来!”

断指?这倒是个关键特征!

“行!王建国,男,大概1920年左右出生(按她说的年龄推算),原XX纺织厂(阿飘姐生前单位)车间主任,左手小拇指末端缺失。”我快速在文档里记下关键信息,“还有,你记得是哪年…出的事吗?”

“哪年…”阿飘姐的雾气波动着,努力回忆,“…好像是…鸡年?对!鸡年!春节刚过没多久!天还冷着呢!”

鸡年?我脑子飞快转动。阿飘姐死于几十年前的火灾,按她描述的老王年龄和时代背景,再结合“春节刚过没多久”的细节……我迅速在搜索引擎输入“XX纺织厂 重大火灾事故 历史新闻”。

刷拉拉出来一堆链接,大多是近年的消防宣传。年代久远的记录少得可怜。我耐着性子一页页翻找,利用关键词组合:“XX纺织厂”、“火灾”、“伤亡”、“上世纪”、“鸡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的光映着我疲惫的脸。阿飘姐紧张地悬浮在旁边,雾气几乎凝成了实体,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有电视机屏幕因为她情绪波动而时不时闪烁几下雪花。

终于!在一个极其冷门的、专门收集本地工业事故历史的民间论坛角落,一个发黄的老帖子标题吸引了我的注意:

【沉痛哀悼!XX纺织厂“丙辰”年正月十五特大火灾!遇难工友名单公布(部分)】

丙辰年?1976年!龙年?不对!我查了下万年历,1976是龙年,但1977是蛇年…鸡年是…1981年!辛酉年!

我赶紧输入“XX纺织厂 火灾 1981”。

这次,跳出来一个更清晰的链接,来自本地档案馆的数字化旧报纸扫描件!标题触目惊心:

【辛酉年元宵节悲剧!XX纺织厂三号仓库突发大火,造成重大伤亡!(1981年2月19日)】

找到了!我精神一振!点开链接,泛黄的报纸扫描件加载出来。报道详细描述了火灾的惨烈,起因是电路老化,火势蔓延极快,尤其是三号仓库所在的旧楼,伤亡最为惨重。报道末尾,附有一份长长的、字迹有些模糊的遇难者和重伤者名单(部分)。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手指都有些颤抖,快速滑动鼠标滚轮,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搜寻。

王…王…王力…王强…王建国!在这里!

【遇难者:王建国(男,42岁,车间主任)】

名字后面,跟着一行小字备注:【为抢救被困女工XXX(名字被水渍晕染看不清),多次冲入火场,最终不幸…】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阿飘姐的身影猛地凑到屏幕前,雾气剧烈地翻滚、扭曲,几乎要撞进显示器里!她“看”着那个名字,看着那行小字,整个楼道的光线骤然暗沉下来,日光灯管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忽明忽灭!

“不…不可能!” 一个尖利到失真、带着巨大恐惧和抗拒的嘶喊在楼道里炸开,电流声爆裂,“假的!一定是假的!他跑了!他丢下我跑了!他怎么会…怎么会死?!他答应过要娶我的!他答应过的!”

她的声音充满了崩溃和混乱。雾气疯狂地涌动,隐隐呈现出火焰燃烧的扭曲形态!楼道墙壁上,细密的、带着焦糊味的黑色手印开始若隐若现!

【警告!目标情绪失控!怨念急剧攀升!有向怨灵转化风险!】

【核心执念剧烈冲突:无法接受现实!自我欺骗!】

【危险!危险!】

右眼的弹幕疯狂闪烁猩红!我头皮发麻!卧槽!刺激过头了!

“阿飘姐!冷静!你看这里!” 我赶紧指着屏幕下方,“还有重伤者名单!老王的名字在遇难者里,但你看备注!他是在救人!救一个女工!那个女工的名字被水渍弄花了!你看像不像你的名字?!”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这招转移注意力果然有效。

阿飘姐疯狂涌动的雾气猛地一滞。她“看”向那行被水渍晕染得模糊不清的名字。XXX……那模糊的轮廓,依稀能辨认出第一个字似乎有点像她名字里的某个字……

“是…是我?”她喃喃着,声音里的疯狂稍减,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茫然和…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希冀,“他…他是为了…救我?”

“很有可能!” 我赶紧趁热打铁,“你看报道!火灾发生在三号仓库旧楼!你不是说过你们厂结婚用的东西都放在一个小仓库吗?是不是三号仓库?”

阿飘姐的雾气剧烈地波动着,像是在努力回忆:“小仓库…是…是靠近锅炉房那个…好像是…是三号?”

“那就对了!”我斩钉截铁(虽然心里也没底,但此刻必须稳住她),“老王肯定是去找你了!去找你们的结婚钱!去找你们的铁盒!他想救你!想救你们的东西!所以他冲进去了!他不是逃跑!他是英雄!是为了救你才……”

“啊——!!!”

我的话被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悲鸣打断!那不再是愤怒的嘶喊,而是撕心裂肺的、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撕裂的痛哭!

阿飘姐的身影猛地蜷缩成一团!雾气不再翻涌火焰,而是如同崩溃的雪山,大片大片地溃散、剥落!那溃散的雾气不再是纯粹的灰白,而是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纯净的微光!

“伟…建国…王建国…” 她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声音支离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悔恨、痛苦和迟来了几十年的、排山倒海般的悲伤!“是我…是我错怪了你…是我…是我害了你…如果…如果我不把东西放在那里…如果…如果我早点跑出来…你就不会…不会…”

她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雾气构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楼道墙壁上那些若隐若现的黑色手印,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迅速变淡、消失。空气中那股焦糊的怨气,被一种更加纯粹的、如同暴雨冲刷后的悲伤所取代。

【目标执念核心剧烈崩解!】

【怨恨消散!悲伤主导!】

【能量形态转变中…】

【地缚灵束缚解除!】

右眼的弹幕飞速刷新着状态。我看着那团在纯净微光中痛哭溃散的雾气,心里也堵得难受。几十年的怨恨,支撑着她以地缚灵的形式“活”着,到头来却发现恨错了人,那个被自己诅咒了几十年的“负心汉”,才是真正用生命爱着自己的人。这真相,太残酷了。

我默默地点开了另一个网页——本地民政局的线上档案查询(公开的非隐私部分)。输入“王建国”,死亡年份“1981”,单位“XX纺织厂”…筛选…找到了!一份简单的电子档案,记录着他的死亡证明信息。在亲属关系一栏,赫然写着:

【配偶:无】

【子女:无】

【备注:生前长期独居,无直系亲属。临终前由厂工会及邻居照料。据工友XXX(已故)回忆,其昏迷中曾反复呼唤“阿芬…等我…戒指…”等语。】

我把屏幕转向阿飘姐。她停止了痛哭,雾气凝成的“脸”怔怔地“看”着屏幕上的字,尤其是那句“呼唤‘阿芬…等我…戒指…’”。

阿芬,是阿飘姐的小名。

“他…他一直…在找我…” 阿飘姐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带着巨大的空洞和释然,“到死…都在找我…等我…想着…戒指…”

最后一丝雾气也彻底消散了。

但楼道里并没有变得空荡。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加清晰、更加凝实的身影。

不再是半透明的虚影,而是一个近乎实体、散发着柔和白色微光的“人形”。她依旧是那身碎花的确良衬衫,梳着整齐的发髻,面容清晰可见,是一个眉眼温婉、带着书卷气的女子形象,只是脸色苍白,没有活人的血色。她的双脚,稳稳地站在了布满灰尘的水泥地面上,不再悬浮。

【目标状态更新!】

【地缚灵束缚解除!】

【能量形态稳定!】

【新状态:自由灵(初级)】

【能力:可在一定范围内自由移动,能量强度提升,感知力增强。】

“阿飘姐?”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她缓缓转过头,脸上泪痕犹在,但那双眼睛,不再是雾气构成的光点,而是清晰、温润,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却也沉淀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她看着我,嘴角努力向上牵了牵,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凡…谢谢你…让我…知道了真相。”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稳稳踩在地上的“脚”,又抬头环顾这个困了她几十年的、阴暗、破旧却无比熟悉的楼道,眼神复杂。

“束缚…没了。”她轻声说,语气带着一丝解脱,也带着一丝…茫然,“我…自由了。”

自由了。可以离开这栋困了她几十年的旧楼,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看看几十年后的世界,看看老王长眠的地方,甚至…去阴间办事处报道,等待轮回。

“那你…打算去哪?”我小心翼翼地问。

阿飘姐没有立刻回答。她飘(现在是走)到楼道那扇积满灰尘的窗户边,伸出手(现在是凝实的),轻轻拂去玻璃上的灰尘。窗外是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的现代都市,阳光灿烂,充满了喧嚣的活力。

她静静地看着,看了很久。眼神里有好奇,有陌生,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畏惧。

最终,她缓缓转过身,脸上那点勉强的笑容变得自然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熟悉的、属于阿飘姐的狡黠和…市侩?

“去哪?”她耸了耸肩(一个非常拟人化的动作),走到那台老旧的、外壳掉漆的彩色电视机旁,伸出手指(凝实的),对着电源键轻轻一点。

“滋啦…”

屏幕瞬间亮起!色彩饱和度爆表的购物频道画面再次出现!主持人依旧在唾沫横飞:“……998!只要998!黑洞级吸力带回家!”

阿飘姐满意地看着清晰的画面,听着熟悉的喧嚣,然后转过头,对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带着巨大满足感的笑容,斩钉截铁地宣布:

“哪也不去!”

“啊?”我愣住了。

“这地方,”阿飘姐拍了拍那台老电视,又指了指我卧室门缝里透出的路由器蓝光,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骄傲和……务实,“网速快啊!”

“移动千兆光纤!下载嗖嗖的!看4K超清购物广告都不带卡顿缓冲的!阴间办事处的集体宿舍能有这条件?听说他们那儿还用拨号上网呢!发个‘朋友圈’(如果有的话)都得加载半天!”她掰着手指头(凝实的!),一条条数着好处,“再说了,小凡你人不错(虽然抠门了点),墨老板虽然冷了点但好歹是个大腿(虽然容易碎屏),苏婆婆的茶馆也近,蹭茶方便!还有……”

她凑近我,压低声音(虽然鬼魂压低声音毫无意义),一脸神秘兮兮:“……我观察过了!这片儿就你家路由器信号最强!穿透力杠杠的!隔壁凶宅那个饿死鬼,天天晚上蹲墙角蹭我家(指电视机)的WiFi看吃播!赶都赶不走!你说,我要是搬走了,他不得饿疯了去祸害别人?我阿飘,可是个有责任心的好邻居!”

我:“……”

看着她那张因为“网速快”、“信号强”而容光焕发(鬼魂意义上的)的脸,听着她理直气壮、充满市井智慧的“留楼宣言”,我酝酿了半天的、关于“自由”、“新生”、“放下”的感人台词,彻底卡在了喉咙里。

悲伤的气氛?荡然无存。

只有一种巨大的、荒诞的、槽点多到无从吐起的无力感。

我张了张嘴,最终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句:“那……那除螨仪……还要吗?”

阿飘姐大手一挥(凝实的!):“要!当然要!998那个!姐看好久了!下单!现在就下单!小凡!快!把你手机借姐用用!支付密码多少?放心!姐不白用!回头让墨老板给你报销!他有钱!最新款菠萝Ultra都用上了!”

我默默地掏出我那屏幕碎成渣、用胶带缠着的备用机,看着阿飘姐兴高采烈地(用凝实的手指!)戳着屏幕,熟练地找到购物APP,搜索“黑洞级除螨仪”,嘴里还念念有词:“…前一百名…送大礼包…嗯…这个赠品实用…”

【目标状态:自由灵(初级)】

【当前情绪:兴奋(网购中)、满足(网速快)、责任感(守护WiFi)】

【核心诉求:稳定高速的网络环境、高清购物频道、最新款小家电。】

右眼的弹幕忠实地刷新着。

我抬头望天(花板上的霉斑墨宸),又低头看看沉浸在购物快乐中的、新鲜出炉的“自由灵”阿飘姐。

得。

执念是化解了。

负心汉的真相也大白了。

感人肺腑的桥段也差点上演了。

然后,这位新晋自由灵,为了千兆光纤和4K超清购物广告,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留守老破小楼道,当一个快乐的、有责任心的……网络钉子户。

这结局,真是……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充满了阿飘姐式的、荒诞又接地气的智慧。

生活嘛,总得继续。做鬼,也得做个网速快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