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拉开帐篷,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黎明前最深重的黑暗里。
那张字条上写着:
「沈教授,抱着你的冰川过一辈子吧,老娘要去混热带雨林了!」
「分手,我喜欢野的!」
离开达古冰川后,我真的去了热带雨林。
我飞到西双版纳,一头扎进那片湿热黏腻的绿色里。
我告诉自己,林燃,你自由了。
再也不用对着一块石头思考人生,再也不用听那些该死的物理规律和地质年代。
我要喝酒,要蹦迪,要和那些热情似火的当地小伙跳舞。
我要野的,我要热烈的,我要那种一眼就能看穿的快乐。
我确实这么做了。
我在告庄的夜市喝得酩酊大醉,在澜沧江边看日出,跟着当地的向导深入雨林腹地,拍那些色彩斑斓的毒蘑菇和奇形怪状的虫子。
我甚至还和一个开酒吧的纹身帅哥约了几次会。
他会骑着哈雷摩托带我兜风,会给我调最烈的酒,会直白地夸我漂亮,眼神像钩子一样。
他很「野」,完全符合我分手时叫嚣的标准。
可我却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骑在他颠簸的摩托后座,风吹得我眼睛发酸。
我想起的,却是沈屿之开着那辆老旧的越野车,在颠簸的山路上,会下意识地伸出手护在我身前。
在酒吧里,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看着舞池里疯狂扭动的人群。我想起的,却是沈屿之在安静的实验室里,专注地切割岩石样本时,侧脸的轮廓。
和纹身帅哥接吻的时候,他身上浓烈的烟草和酒精味,让我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沈屿之身上那股清冷的,像雪后松林一样的味道。
我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我好像,戒不掉沈屿之了。
就像高反一样,离开了他所在的「高海拔地区」,我反而出现了严重的戒断反应。
我一边在心里骂自己犯贱,一边又忍不住在深夜里,点开那个我以为再也不会看的头像。
他的朋友圈一片空白,和我在一起时一样。
我不知道他科考结束了没有,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留下的字条,更不知道他看到字条后是什么反应。
也许,他只是平静地把字条收起来,夹进笔记本里,当成一个行为异常的样本,然后在旁边标注:情绪激动,逻辑混乱,不具备研究价值。
这种折磨持续了三个月。
我从西双版纳回来,整个人像被晒蔫的白菜,瘦了一圈,也黑了一圈。
闺蜜来机场接我,看到我第一眼就惊了。
「我的天,林燃,你这是去热带雨林了?我还以为你被发配到非洲挖煤了。」
她把我塞进车里,递给我一瓶冰水。
「怎么样,野男人好玩吗?」
我一口气灌下半瓶水,颓然地靠在椅背上:「不好玩。野的玩腻了,我现在想出家。」
闺蜜翻了个白眼:「出息。忘不掉那个冰山是不是?」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活该。」闺蜜一边开车一边说,「不过,说真的,有个活儿,我觉得你肯定感兴趣。A大环境科学研究院,要给他们新建的那个『极地环境模拟仓』拍一组宣传照和纪录短片,预算给得特别足。你去不去?」
A大。
这三个字像个电击器,让我瞬间坐直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