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么突然绕路?」我尽量让语气轻飘,像随口一问。
「同事说那家店出了新口味,我想着你喜欢,就拐过去看看。」陈屿笑了笑,食指在桌面敲了一下,节奏短促,像临时想好的节拍。我点点头,却想起上周三,我加班到凌晨,回家发现垃圾桶里躺着一张被揉皱的小票:同一品牌,同一款半熟芝士,结账时间是下午三点零五分。那天陈屿说公司临时停电,全体早退,他却在傍晚才进门,身上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像刚从医院走廊穿过。
3
再往前一个月,我的生日。陈屿凌晨三点才回来,带的是另一家店的草莓千层,奶油边缘已经塌软,蜡烛只剩半截。她问他蛋糕怎么耽误了,他解释路上堵车,手机没电,没法提前报平安,我当时信了,等到阿初,生日快乐。」阿初——我听见陈屿打电话时提过,是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喜欢摄影,笑起来右脸有颗梨涡。
叉子与瓷碟相碰,轻脆一声。沈念回过神,陈屿正把第二块半熟芝士推给我:「别发呆了,多吃点,凉了就腻。」灯光下,他的睫毛在脸颊投出柔软的阴影,像过去每一次哄她入睡时那样。我低头,看见芝士表面微微塌陷的圆心,像一枚被按下的指纹。我突然意识到,从什么时候开始,陈屿买回来的甜点,总带着一点点被触碰过的痕迹——不是挤压,不是碰撞,而是刻意又克制的按压,像在确认温度,又像在掩藏什么。
我想起去年冬天,陈屿半夜冒雪去城西买我惦记已久的栗子蛋糕。那时他进门时大衣上全是雪,耳朵冻得通红,却把蛋糕在怀里护得滴水未沾。我接过盒子,指尖触到他的心跳,咚咚,咚咚,像鼓点一样急促而真实。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觉得,甜是可以让人流泪的。如今同样的甜味在舌尖化开,却像隔了一层玻璃,看得见,摸不着,连温度都是冷的。
我把叉子放下,奶油在齿间留下一层薄薄的膜,像没说完的话。她望向陈屿,对方正低头看手机,屏幕蓝光映在他瞳孔里,像一汪深井。她忽然明白,那些多余的解释、被撕掉的小票、迟到的时间,就像蛋糕边缘被抹平的奶油——看似完美,实则早已缺了一角。只是我一直在骗自己,缺的那块不是真相,而是我不敢去碰的裂缝。
4
怀疑就是这样——从一粒尘埃长成庞然巨物,只需几天。
我开始注意陈屿的微信提示音。过去我从不关心,现在却像被电击般竖起耳朵:提示音一响,陈屿拇指在屏幕边缘轻轻一划,把消息标成已读,却不回复;又或者,他洗澡时把手机反扣在茶几,屏幕朝下。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像蹲在暗处的侦探,又像乞求施舍的流浪狗,对着陈屿摇尾乞怜的渴望他施舍着一点点爱意。
某个深夜,陈屿在书房加班。我端着牛奶进去,一眼看见他电脑微信挂在桌面,聊天窗口疯狂闪动。她放下杯子,装作整理桌面的文件,余光捕捉到一个备注为「C-37」的未读气泡,最后一句是:「周六老地方,等你。」
周六原本是他们固定的「宅家电影日」。
陈屿见我进来,迅速合上电脑,冲她笑:「别熬太晚,你先睡。」
我点点头,转身带上门。走廊的灯把她影子拉得细长,像一根随时会断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