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五。我下班早,鬼使神差地绕到陈屿公司楼下。玻璃幕墙反射出我单薄的身影:白衬衫、灰半裙,像一片不合时宜的落叶。六点四十,陈屿和同事涌出大堂。他身边多了一个穿酒红吊带裙的女人,长卷发,笑得肩膀乱颤。沈念站在街对面,隔着汹涌车流,看见女人抬手替陈屿理了理领口。动作轻车熟路,像已重复无数次。
红灯跳成绿灯,人群汹涌。我却像被钉在原地。我突然想起周五晚上陈屿说「明天公司组织团建」,还让我别等他吃饭。
那一刻,我胃里一阵痉挛,像吞进一把碎冰。
晚上 10 点,陈屿回家仍带着半熟芝士。我坐在客厅地毯上,电视开着,却静音。我盯着屏幕里无声的笑脸,手指一遍遍摩挲茶几边缘的裂纹。陈屿进门,把芝士递给我:「今天同事过生日,硬拉我去唱歌,我提前溜了。」
我抬头,灯光下他的轮廓依旧那么熟悉,不甚帅气逼人,但眉骨、鼻梁、唇线,每一寸都曾让她心动。她忽然觉得陌生,像看一张被水晕开的旧照片。
5
「陈屿,」我听见自己声,音轻得像灰尘,「你外套上的香水味,是谁的?」
陈屿愣了一下,旋即笑:「不是说了吗?客户……」
「客户会留长卷发在你领口?」我猛地截断他的话,声音像利刃一样划破沉闷的空气,目光直直逼过去,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与嫌恶,「你倒是说说,那缕头发是怎么绕过椅背、越过肩胛,最后精准无误地落在你衬衫最靠近喉结的那颗纽扣上的?别告诉我是风吹的——会议室里连窗子都没开。」
空气骤然安静。陈屿目光闪了闪,像被风吹动的烛火,很快又稳住:「念念,你相信我,别无理取闹好吗?我们在一起七年了,我心里从头到尾只有你,别人连影子都挤不进来,你都是知道的,感受到到的啊,你要是非得把这点小事放大,那不是把我们俩往绝路上逼吗?乖,别闹了,我累了,回家给你带你最爱的那家舒芙蕾,好不好?」
「无理取闹」四个字像一记耳光,沈念耳膜嗡嗡作响。我忽然意识到:在这场对话开始之前,我就已经输了——输在她先亮出了在乎。
我垂下眼,不再追问。陈屿松了口气,进浴室洗澡。水声哗啦,沈念点开手机,翻到通讯录最底端的「C-37」。
微信头像是一只橘猫,昵称「阿初」。我点进朋友圈,仅三天可见,最上面一条是今晚九点发的:
「某人提前离场,说家里管得严~笑死。」配图是一双男人的手,无名指侧有一颗褐色小痣——沈念再熟悉不过。
我找到之前所看到的所有的东西,发送到我的手机上,随即关掉他的手机,跌倒在床上,抬头看天花板,灯影摇晃,像溺水的月亮。
6
接下来的日子,我陷入一种古怪的循环:白天我仍是公司里最和气的财务,晚上却变成自己都不认识的幽灵。我偷偷记下陈屿的加班表,查他支付宝消费记录,甚至把车停在「阿初」小区对面的马路牙子上,一坐就是两小时。每一次窥视,都像亲手揭开一道新伤口,可我又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