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铜镜磨得锃亮,清晰地映出一个人影。

镜中人顶着沉甸甸的、结构复杂的十二旒冕冠,前后垂着晃动的玉珠串,像门帘似的遮住了大半张脸,却遮不住那双写满惊恐、几乎要瞪出眼眶的眼珠子。那张脸,轮廓依稀是我张伟没错,可眉宇间却盘踞着一股陌生的、属于上位者的阴鸷和暴戾,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撇着,带着一种刻薄寡恩的味道。明黄的龙袍裹在身上,衬得脸色愈发惨白,眼下还有浓重的青黑,一看就是长期睡眠不足加纵欲过度的样子。

“啊——!”

一声短促的、完全不受控的惊叫冲出了喉咙。我像是被镜子里那个陌生的暴君影像烫着了,又像是被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狠狠剜了一下,脚下一软,狼狈地朝后踉跄几步,“噗通”一声,结结实实摔坐在冰凉坚硬的金砖地上。屁股墩儿着地,疼得我龇牙咧嘴。冕冠歪了,玉旒哗啦啦乱响,活像散了一地的算盘珠子,叮呤咣啷滚落几颗。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两个宫女“噗通”跪倒,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咚咚”作响,身体筛糠似的抖,连求饶的声儿都变了调,带着哭腔。

屁股墩儿摔得生疼,但这疼劲儿反而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我从最初的、魂儿都快吓飞的惊骇中,找回了一丝麻木的清醒。我,张伟,一个昨天还在为下个月房租发愁、被老板王德发指着鼻子骂PPT是垃圾、被卷王同事李刚抢了熬通宵做的方案还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的资深社畜,成了…皇帝?还是个听起来就凶名在外的暴君?史书里那种动辄砍人脑袋、炮烙忠臣的主儿?

这感觉,简直比突然通知我中了五百万还让人懵圈!荒谬感排山倒海般涌来,几乎要把我淹没了。我坐在地上,感受着金砖的凉意透过薄薄的丝绸寝衣往骨头缝里钻,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打转:老天爷,您这是给我开了个多大的地狱玩笑啊?!这穿越的姿势也太清奇了吧!别人穿越要么是废柴逆袭,要么是王爷世子,我他妈直接穿成终极BOSS了?

“陛下,时辰…时辰快到了。”一个年长些、面皮白净无须的太监,不知啥时候弓着腰,像鬼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声音尖细,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深入骨髓的惶恐,“该…该上早朝了。”他说话时眼皮都不敢抬,腰弯得极低,仿佛多看龙颜一眼都是亵渎。

**早朝?上朝?!**

我猛地抬起头,歪掉的冕冠玉旒又是一阵乱响。镜子里那个穿着龙袍、一脸惊恐的“我”,眼神里全是抗拒和茫然。不去?会不会立马被当成妖孽附体,拖出去咔嚓了?去?我连自个儿姓甚名谁(除了知道这壳子叫皇帝)、这国家叫啥(听起来像“大夏”?)、朝堂上站的是人是鬼、忠臣奸臣都两眼一抹黑!这跟裸考地狱级难度的期末考试有啥区别?不,比那还可怕,考砸了顶多挂科,这儿考砸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巨大的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把我吞没。去是找死,不去可能死得更快!我张着嘴,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湿透了的棉花,又干又涩,半个音儿也挤不出来。那太监见我脸色变来变去,阴晴不定,越发惊恐,腰弯得更低,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身子抖得比那两个宫女还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