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距离我最近的几个躯壳——它们的内部,那些原本因漫长禁锢而晦暗、缓慢,如同陷入深沼淤泥的记忆光团,突然像接触到了强酸,开始剧烈地扭曲、翻涌!光团表面浮现出痛苦挣扎的尖刺状波纹。
紧接着,更远的躯壳被连锁触动!从几十个,到数百个……那涟漪向外飞速扩散。那些沉淀在悬崖巨壁最深处、呈现出深海般死寂、冰冷的深蓝色的躯壳群——它们的内部,虽然早已如枯竭亿万年的沙漠,没有任何光晕在流动搏动,此刻却发生了最诡异、最恐怖的异变!
那些深蓝躯壳表面,无数双“眼睛”,骤然张开了。
没有瞳孔,没有虹膜,没有眼睑。每一具深蓝躯壳那半透明的壳体表面,原本光滑如同卵石或覆盖青苔的礁石,此刻却无声无息地绽开一道道狭长深邃的幽黑缝隙。缝隙内部,翻滚着、旋转着浓稠得化不开、沉淀了不知多少时光的深蓝,如同凝固的毒汁,如同深渊最底层沉淀亿万年、汲取了所有绝望与死亡的淤泥。
千万道冰冷、黏腻、毫无生机却又饱含亘古怨怼的“视线”,如同亿万根无形的针,瞬间刺穿了这幽冥的凝滞空间,毫无死角地、死死钉在了我身上。
这一刹那,禁锢我的半透明躯壳,那细微的裂缝仿佛也被这恐怖的凝视冻结了。所有意识层面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被亿万只来自地心深处的眼睛同时注视的可怖死寂。灵魂冻结,在这千万颗沉淀了永恒寂灭的深蓝眼珠之下,动弹不得。
——我惊醒沉眠者,唤醒了整个死去的悬崖。
好的,我们继续这个幽冥世界的故事:
千万颗深蓝眼珠。如同凝固的、浸泡在亿万年毒液中的星辰碎片。没有情绪,只有一种将万物冻结、拖入永寂的黏稠凝视。那视线穿透我的半透明外壳,深入正在挣扎抗拒的记忆核心,带来一种比零下两百摄氏度更彻底的寒冷——灵魂层面的绝对冻僵。
时间在巨壁深渊里完全失去了意义,或许只过了一瞬,或许已过去百年。僵硬的不只是意识,连那因为地质锤记忆冲击而产生的躯壳裂缝,也仿佛被亿万道视线冻住,凝滞不再扩大。
但就在这时,指尖!
就在那根因为拼尽全力凝聚意念、伸出想要触碰地质锤记忆画面、而此刻也处于“定格”状态的指尖尖端,一丝微弱、异样的感觉悄然滋生。
它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像即将熄灭的烛心最后一点余温。但那感觉如此真实:不再是纯粹的意念,也不再是寒冷刺骨的幽冥气息,而是……实质性的触感。带着微弱但清晰的、令人心悸的暖意。
一股微弱却纯净的光晕,淡绿色的、饱含着苔藓丛生、矿石深处、根茎顽强生命力的光芒,正艰难地、一寸寸地,从指端开始蔓延出来!
它覆盖过皮肤(或者说,覆盖过构成指尖的、介于实质与光影之间的幽冥介质),形成一个薄薄的、半透明的绿色光膜。这光,与巨壁上沉淀的、仿佛能吸走一切生机的深蓝截然相反。它微弱,却如同穿透亿万年岩层的种子胚芽,蕴含着一种无视时空的原始生机。
这变化虽然微弱,却如同在一潭千年死水中投入了一颗烧红的铁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