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萧绝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气息的变化,冷厉的目光带着审视:“愤怒,是焚毁敌人最好的薪柴。但失控的火焰,只会先烧死自己。”他话锋一转,带着掌控全局的冰冷,“血诏出自天机阁,截杀令出自东宫。你的仇人,在庙堂最高处。想报仇,就要先学会在这朝堂的泥沼里,把根扎下去,扎得比他们都深。”

他踱到书案后,取出一份厚厚的卷宗,丢在沈璃面前。“哗啦”一声,卷宗散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关系网、以及触目惊心的罪证。

“户部尚书,周显。太子一党钱袋,贪墨河工款三十万两,致三郡堤溃,流民饿殍遍野。证据确凿,只待有人将其钉死在耻辱柱上。”萧绝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物,“拔掉他,断太子一臂,清户部淤塞,亦可……为你沈家当年因直言河工贪腐而被构陷流放的旧案,昭雪。”

沈璃的目光死死钉在卷宗上周显的名字和那一条条罄竹难书的罪状上。周显!当年构陷她父亲、导致沈家满门凋零的急先锋之一!一股混杂着滔天恨意和灼热神力的气息在她胸腔翻涌。她猛地抬头,看向萧绝,眼底的金红光芒几乎要喷薄而出:“王爷想让我怎么做?”

“怎么做?”萧绝微微倾身,双手撑在书案边缘,玄色的衣袖垂落,带来一片沉重的阴影。他盯着沈璃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而冷酷:

“三日后,朔望大朝。本王要你在太极殿上,当着满朝文武、当着陛下的面,用这卷宗里的证据,还有……你沈家遗孤的血泪控诉,将周显,连同他背后的东宫,一同拉下神坛!”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仿佛在发布一道不容置疑的战令:“用你的‘火’,烧开这朝堂的第一道口子!烧得越旺,越彻底越好!”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地龙炭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案几上那份摊开的卷宗,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罪状,在沈璃眼中仿佛化作了燃烧的引线。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所有的情绪都已敛去,只剩下一种玉石般的冰冷和决绝。指尖,一缕比刚才更加凝实、更加炽热的金红火苗无声窜起,舔舐着冰冷的空气。

“好。”

一个单音,掷地有声。

三日后,大胤王朝的太极殿。

鎏金蟠龙柱撑起高耸的穹顶,殿宇深深,庄严肃穆。文武百官身着各色朝服,依照品阶垂手肃立,如同彩色的碑林。空气中弥漫着沉水香、墨锭和权力交织的厚重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龙椅之上,年轻的皇帝李弘身着明黄龙袍,面容带着一丝常年养尊处优的苍白和挥之不去的倦怠。他的目光偶尔扫过下首的太子李承乾,又飞快地掠过御阶之下,那如同山岳般矗立的玄色身影——摄政王萧绝,眼神深处藏着难以掩饰的忌惮与阴郁。

朝议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户部关于来年预算的陈奏冗长而枯燥。就在这沉闷几乎要凝固的时刻,一个清冷如冰裂玉石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殿宇的肃穆:

“臣女沈璃,有本启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