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进来大概一个月光景吧,”老王继续说下去,语调带着一种讲述陈年旧事的疏离感,“第二户人家就搬进来了。是一对中年夫妻,就住张先生的正对面,隔着天井。” 他的手指在空中点了点,指向我现在房间大门的方向,“刚搬来那会儿,看着挺般配,也挺和气。谁知道啊,住进来没多久,那日子就没法过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锅碗瓢盆摔得乒乓响,女人的尖哭声,男人的咆哮声,能把屋顶掀翻!闹得整个院子都不得安生。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芝麻大的事,还是天大的仇?反正那日子,过得跟油煎似的。”
老王摇摇头,似乎对那些陈年的噪音心有余悸:“更邪门的是第三户。就在那对夫妻搬进来没几天,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也住了进来,租了东头那间最小的屋子,也就是……”他顿了顿,目光飞快地扫过我房间的位置,又迅速移开,“……呃,差不多是你现在这间屋子的位置。那小伙子,看着挺精神,说是出来打工的。可怪就怪在,搬进来后,几乎就没见他正经出去上过一天班!整天窝在屋子里,也不知道捣鼓些什么。”
“日子就这么拧巴地往下过。张先生依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那对夫妻的吵闹成了院子里固定的背景音。那个不打工的小伙子,像道影子似的存在。”
老王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沉重节奏。“后来,大概在张先生租下房子两个月后吧,发生了一件大事。张先生那天回来了一趟,第二天又走了。可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过!整整五年,那间屋子彻底成了个无人问津的黑洞,积满了灰尘。”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用力地点了点,“巧的是什么?就在张先生彻底消失的那几天里,那对夫妻爆发了他们搬家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那动静,天崩地裂!我记得清清楚楚,女人哭喊着‘不想活了’,男人则像头暴怒的狮子在咆哮。第二天一早,那个女人就不见了。邻居们私下都说,她是受不了,跑了。”
“紧接着,也就隔了一两天吧,”老王的眼神变得有些闪烁不定,“那个不打工的小伙子也悄无声息地搬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打,走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他那间空出来的屋子,很快就被一个新租客顶上了。新来的租客是个年轻人,戴着副眼镜,说话斯斯文文的,自我介绍说是附近大学的学生。”
老王端起桌上一个印着洗不净茶垢的搪瓷杯,喝了一口凉水,喉结上下滚动。杯口磕碰他牙齿的声音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放下杯子,长长地、带着浓浓倦意地叹了口气。
“那个大学生搬进来后,院子里的气氛……更怪了。尤其是那个刚没了老婆的丈夫,姓李,叫李国富。他那张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走路都贴着墙根,看人的眼神直勾勾的,像是藏着刀子,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凶狠劲儿。邻居们都绕着他们家走。”
“变故发生在大学生搬进来不久后,”老王的语速放得更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记忆的泥沼里艰难地拔出,“就是那个妻子‘离家出走’后的第二天。李国富突然敲开了我的门。他当时的样子……怎么说呢,像是熬了几个大夜,眼窝深陷,眼珠子通红,胡子拉碴,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几乎实质化的疲惫和……戾气?还有种极其怪异的亢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