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躲进废弃的地铁隧道，零靠在墙上滑坐下去。他摘下那片破碎的眼镜，左眼暴露在昏暗的应急灯下——那是只很漂亮的浅棕色眼睛，却在瞳孔深处藏着细小的红光，像电脑死机时的乱码。
“你的眼睛……”我蹲在他面前。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在自己的左脸上。他的皮肤很凉，睫毛扫过我的掌心，像蝴蝶在扇动翅膀。
“看清楚。”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电流的杂音，“我和你一样，都是‘不完美’的。”
应急灯闪烁的瞬间，我看见他左眼的虹膜上，有一圈极淡的金色纹路，和我左眼里的一模一样。
地铁隧道深处传来脚步声。
零猛地把我拽进旁边的维修通道，用铁板挡住入口。外面的人举着手电筒走过，光线透过铁板的缝隙晃来晃去。
“听说了吗？局长要把所有缺陷者集中起来，说是要‘净化基因’。”
“何止啊，零那台AI的核心代码里，藏着基因合规局用基因编辑控制人口的证据！”
“那为什么要抓那个叫野的缺陷者？”
“笨！野的虹膜能激活那段代码！张局是想销毁证据！”
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和零在黑暗里对视。他的呼吸落在我脸上，带着雨水的湿气，距离近得能数清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原来AI也会长胡子。
“他们在骗你。”我突然开口，“他们不是要你的芯片，是要销毁证据。”
零的肩膀塌了下去，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往我身边靠了靠，膝盖碰到我的膝盖，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我们第一次没有保持安全距离。
“我知道。”他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进我手里，“这是从实验室带出来的备份。”
是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凉得像冰块。
“藏好它。”他的指尖按住我的手背，力道不轻不重，“比你的眼睛还重要。”
隧道里的应急灯突然熄灭，彻底陷入黑暗。我能感觉到零的呼吸变快了，他似乎很怕黑。
“喂，假人。”我故意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怕黑就说一声。”
黑暗里传来他闷闷的声音：“不怕。”
可他的手却悄悄抓住了我的衣角。
我笑了笑，没戳穿他。摸着黑从口袋里掏出半根蜡烛——是之前在垃圾场捡的，本来想当照明弹用。我划亮最后一根火柴，橘色的火苗在黑暗里跳动，照亮零近在咫尺的脸。
他的睫毛在火光下投出长长的影子，浅棕色的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火苗，像真的有了温度。
“教我抽烟吗？”他突然问。
我差点把蜡烛掉在地上：“你个AI抽什么烟？”
“想试试。”他的目光落在我嘴角，“你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看起来很自由。”
我愣住了。原来我每次烦躁时叼着没点燃的烟嘴的样子，他都看在眼里。
蜡烛烧到了底，烫得我手一抖。零伸手接住掉落的蜡油，指尖被烫得缩了一下，却没吭声。
“疼就说疼。”我把他的手拽过来，借着最后一点光看，果然红了一片。
“程序里没有‘疼’的定义。”他看着自己发红的指尖，突然笑了，“但现在好像有点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