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成了那些富贵公子哥们诗文里的金玉奴。
他们争相作词作赋,流水般的金银之物送到闺房内。
心情好时,我也会挑首好词补个下阕让秋露送去大堂。
是以坊间议起金玉奴,不再是只拘泥于天人之貌。
多了些惋惜。
惋惜这样才色双绝的佳人沦落于风月场。
毕竟救风尘,自古都是男子最热衷的事。
至于那些钗环字画,我让秋露都换成了银钱。
又将每月两次的织花台宴改为每月一次。
只留三十位案几,我要物以稀为贵。
这玉京城最不缺的便是无所事事又争强好胜的纨绔权贵。
刚开始他们只为攀比织花台宴的帖子谁收的最多。
后来又花大价钱请我去诗会,宴会上吟诗抚琴。
不听琴音,不闻曲意,眼睛只恨不得黏在腰肢上。
偏还要做这附庸风雅之态,再颂一句【食色性也】
而我也乐此不疲地欣赏着他们这故作清雅的丑态。
已然造势至此,我要做的就只有等。
等冬雪消融,等承安王府的春日宴。
3.
昨夜的雨来得又大又急,打得梨花落了一地。
秋露将落英洗净做了香囊。
跟香囊一起送来的,还有承安王府的帖子。
「姑娘,衣裳都熏好了。」
梳妆时阿嬷再三叮嘱我。
「凡事需得小心谨慎,莫要冲动。」
我拍了拍阿嬷的手让她放心。
这第一步我必定会稳稳当当地走。
钻进车驾前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句:「阿嬷等你回来。」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行至了承安王府侧门处。
于嬷嬷在一旁引路,昂首又挺胸就像芸娘养在后院的大公鸡。
「娘子今日收起些勾栏做派,来的夫人们都是最重闺训的。」
「娘子这身份本是没资格来我们王府赴宴的。」
「可我们王妃听说娘子艳名在外,这才想着见见是怎样的雀儿。」
秋露气得抱着琴的指尖泛白,连呼吸都急了几分。
承安王府外院伺候的都这般目中无人,怪道人人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呢。
直到水榭里的攀谈声越来越近,这婆子才堪堪住了嘴。
我的出现让本来热闹和谐的场面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就像是河虾掉进了锦鲤池。
审视,轻蔑的目光尽数向我扑来。
我施施然走过,规矩行礼:「妾请王妃安。」
半晌无言。
直到讥笑声响起,才传来林芷兰轻柔的声音。
「你便是那传闻里只应天上有的金玉奴?」
「原是只敢轻纱覆面,使些故弄玄虚的下作手段。」
高高在上的语气,居高临下的目光。
如同睥睨着一只可随手碾死的蝼蚁。
我垂着头瑟缩跪在地上,沉默不言。
她有些意兴阑珊。
挥手让我坐到水榭外抚琴助兴。
风起。
我几乎一眼就认出林芷兰下首案几旁那个跟她神韵相似的妇人。
镇北将军府的嫡女,承安王妃的母亲,户部尚书林质的夫人。
将我娘丢在长街上凌辱致死又弃尸暗巷的慕容氏。
我极力按捺着翻涌而上的恨意,来日方长。
弦响。
明快、悠扬、婉转。
一曲终,余光瞥见回廊处若隐若现的衣角。
我牵起嘴角,将今日秋露递上来的香囊悄然留在一旁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