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抬头，眼睑微微垂下，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一股若有若无的痴怨之气，正从对面那栋建筑里溢散出来。在他的神念感知中，那股气息呈现出一种近乎黑色的深红，如同无数根粘稠的蛛丝，正以那面鸳鸯镜为中心，向四周缓缓蔓延、缠绕。
那气息里，充满了不甘、怨毒，和一种百年未散的执念。
他甚至能“看”到那执念的源头，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脖颈上缠着镜子的银链，双脚悬空，身体在半空中微微晃动。
修表铺里，几十只挂在墙上的旧钟表，发出此起彼伏的、不同步的滴答声，像是时间本身发生了紊乱。
青尘将那个小齿轮轻轻放回原位，对着空气，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了一句。
“痴妄成缚，百年未松。”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桌面，仿佛在抚摸一把无形的剑。窗外的天色，正一点点暗下去。
3 3 直播惊魂
周三，晚八点。
网红阿杰的直播间里，环形补光灯将“猎奇探险”四个荧光绿大字照得刺眼。他把那面从旧货市场淘来的鸳鸯镜架在三脚架上，黄铜镜框在镜头下泛着一层油腻的光。
“家人们，今天带大家看点硬核的，民国新娘的嫁妆！”他对着镜头挤出一个夸张的笑，伸手去摸镜子的边缘。
指尖刚触到镜框雕花，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
他“嘶”了一声缩回手，一滴血珠从指腹沁出，迅速凝成暗红色。
“妈的，真流血了。”他把伤口怼到镜头前，语气里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恼怒。
弹幕滚动起来。
“血！特效吧？”
“主播666，开场见红，大凶还是大吉？”
阿杰没理会，他用另一只手捏着受伤的指头，感觉那股刺痛正顺着指尖往手臂里钻，阴冷阴冷的。工作室的空调明明开得很足，他的后颈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补光灯的光圈映在镜面上，中央那块红色的胭脂印记，好像比刚才更深了些。
晚上九点十五分。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突破了十万。阿杰已经忘了指尖那点小伤，正唾沫横飞地讲述着苏婉娘的野史。
毫无征兆地，头顶的补光灯“滋啦”一声，剧烈地闪烁起来。
他面前的监视器屏幕，画面开始撕裂、卡顿，充满了彩色的噪点。
“破网络。”他低声咒骂一句，抬脚踢了踢桌子下的主机。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他看见了。
那面立在三脚架上的鸳鸯镜里，那个红色的胭脂印，正在融化、扩散，像一滴墨落入清水。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轮廓，在镜子深处慢慢变得清晰。
她没有脸，五官是一片模糊的阴影，但阿杰能感觉到，她正在“看”着自己。
一股巨大的力量攥住了他的意识，像一只无形的手，强硬地要把他的头按下去。
“不……”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双手死死扒住桌子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桌角的木刺扎进他的手心，传来一阵阵钝痛。
他闻到了一股味道。
不是工作室里沉闷的空气，而是一种腐朽的甜香，像是枯萎的玫瑰混合着某种陈年香料，浓郁得让他想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