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1 镜狱惊梦
同一时刻，旧货市场的仓库里，老赵猛地从行军床上坐起，胸口剧烈起伏，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汗水浸透了发黄的背心，黏在皮肤上，又冷又腻。
他梦见自己被关进了一面镜子里。无数冰冷的手从四面八方伸出来，没有温度，只有一种玻璃的质感，死死地拽着他的胳膊、大腿，要把他拖进更深的黑暗。他拼命挣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像是灌满了水银。
“操……”老赵喘着粗气，摸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仓库里死寂一片，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擂鼓一样敲在耳膜上。月光从高处的铁锈气窗斜插进来，像一把钝刀，切开浓稠的黑暗，正好照在地面上那堆用麻袋装着的碎镜片上。
白天从临江巷废墟收来的那批货。
老赵觉得后背一阵阵发紧，像是被梦里的手抓过的地方，隐隐作痛。他费力地扭过身，伸手去够自己的背，指尖触到一片凹凸不平的皮肤，摸上去，竟是一道道清晰的指痕印记。
冰凉的恐惧顺着脊椎爬上头皮。
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抄起枕头底下防贼的桃木剑，那是在庙里开过光的，剑柄上缠的红绳已经褪色发黑。他赤着脚跳下床，几步冲到那堆麻袋前。
“妈的，邪门玩意儿！”
他举起桃木剑，对着麻袋狠狠劈了下去。袋子破开，里面亮晶晶的碎片哗啦一下散了一地，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其中一片最大的，刚好翻转过来，镜面朝上，映出了老赵自己狰狞的脸。
也映出了他身后，站着的一个模糊的红影。
那红影没有五官，只是一团人形的、嫁衣般的血色。
老赵的动作僵在半空，握着桃木剑的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仓库里的空气，温度骤降。
次日上午十点，仓库里弥漫着一股劣质檀香和朱砂混合的气味。
老赵花大价钱请来的道士，正在仓库中央设坛作法。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道袍，神情肃穆，手里摇着三清铃，嘴里念念有词。那些镜子碎片，被他用朱砂线圈在法坛中央。
老赵缩在墙角，紧张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也驱不散他心里的寒气。
道士的咒语声越来越快，三清铃摇得像急雨打芭蕉。突然，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卷过仓库，吹得挂在货架上的黄符哗哗作响。
原本平平无奇的符纸，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竟一张张脱离货架，飘向法坛中央，精准地贴在了那些镜子碎片上。
道士的念咒声戛然而止，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咄！”他猛喝一声，咬破指尖，将一滴血弹向镜片。
血珠落在镜片上，没有散开，反而像被吸了进去。下一秒，所有贴着符纸的镜片开始剧烈震动，它们无视朱砂线的阻拦，叮叮当当地自行拼凑起来，转眼间就合成了一面残破的镜子。
镜面上，黄符“轰”地一声，燃起绿色的火焰。
火焰中，一张属于新娘的、腐烂了一半的脸缓缓浮现。她咧开嘴，对着道士无声地笑着，黑洞洞的眼眶里流出两行血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