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被王姨风风火火地拽着，融入了这条暗红色街道上缓慢流淌的、带着奇异暖意的鬼流之中。
二·攒积分投胎
王姨没有骗我。
我被分配到的“家”，是街道尽头一个极其简陋的小屋。
真的只能称之为一个“间”。
四壁是某种粗糙的、带着孔洞的黑色岩石勉强堆砌而成，缝隙很大，呼呼地往里灌着带着灰烬味的风。
所谓的“屋顶”，是几块巨大的、边缘参差不齐的黑色薄石板搭在上面，其中一块明显位置歪斜，一道宽宽的缝隙狰狞地裂开，暗红色的天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在地面投下一条刺目的光带。
屋里空空荡荡，只有角落堆着一小撮同样乌黑的砂砾。
“嗐，这破顶！”王姨叉着腰，仰头看着那道裂缝，眉头拧成了疙瘩，“风一吹，灰全灌进来，赶上阴魂雨，后来我才知道，地狱偶尔会下一种粘稠的、带着硫磺味的黑雨，那就更糟心！住都没法住！”
我刚想说什么，王姨已经风风火火地转身冲出门去，留下一句“等着啊！” 不一会儿，她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矮壮、皮肤黝黑得像刷了一层黑漆的老鬼。
老鬼沉默寡言，肩上扛着一块边缘相对齐整些的石板，手里还拎着个桶，里面装着一种粘稠的、冒着微弱热气的黑色泥浆。
“李叔，老手艺人了！砌墙补顶，一把好手！”王姨热情地介绍，“李叔，这新来的小丫头，陈雅，怪可怜的，您受累给看看这顶！”
李叔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放下东西，抬头仔细看了看屋顶的裂缝，又伸手在几块松动的石板上按了按。
他眼神专注，动作带着一种与外貌不符的沉稳。
他没看我，也没多话，直接踩上角落里堆砌的砂砾堆，动作利落地开始干活。
他把松动的石板小心挪开，调整位置，用带来的新石板替换掉一块碎裂严重的，再用那桶黑乎乎的泥浆仔细地填补缝隙，抹平。
王姨也没闲着，她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用某种巨大兽骨磨成的粗糙铲子，开始吭哧吭哧地把屋里的砂砾往角落铲，试图弄出个稍微平整点的睡觉地方，一边干一边跟我絮叨：“李叔人就这样，闷葫芦一个，可手艺没得挑！心肠也热乎！你看，一喊就来帮忙了。”
我站在一旁，看着李叔专注劳作的背影，看着王姨汗津津却充满干劲的侧脸，看着那狰狞的裂缝一点点被修补平整，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初来乍到的陌生和恍惚，悄然在胸口弥漫开来。
这种纯粹的、不求回报的帮助，在人世间，似乎已经是很遥远很奢侈的记忆了。
“好了。”李叔拍拍手上的黑灰，从砂砾堆上跳下来，声音依旧低沉。
屋顶那道刺眼的光带消失了，虽然依旧简陋，但至少是个能遮风挡雨的窝了。
“谢谢您，李叔！太谢谢了！”我连忙道谢。
李叔摆摆手，目光在我手腕的环带上极快地扫了一眼，没说什么，扛起工具，拎起空桶，对王姨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嘿，你看他！”王姨用袖子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指着李叔的背影笑，“帮了忙，自己那分儿肯定涨了，心里美着呢，就是不说！” 她凑近我，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亲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