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儿啊，帮人就是帮己！你手腕上那宝贝疙瘩，”她点点我的环带，“你帮别人，它那个数儿就往上走！走得越快，离开这鬼地方就越早！懂了吧？所以啊，别怕麻烦人，也别怕帮人！”
她的话像一颗种子，落在了我干涸的心田。
我低头看向手腕。
黑色的环带依旧温凉，上面显示的数字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刚才好像是100:00，现在……99:99？最后一位跳动得太快，看不真切。
是错觉吗？还是因为李叔帮我修了屋顶？
“来来，别愣着，屋里干净了，还得有点生气儿！”王姨兴致勃勃地拉着我走到屋外一小片空地上。
这里只有黑色的砂砾，寸草不生。
“看王姨给你露一手！”
她变戏法似的从她那碎花布衫的口袋里掏出几粒小小的、近乎黑色的种子，种子表面有着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脉络。
“彼岸花的种子！李叔给的！这老家伙，别看话少，种花可是把好手，他屋前那片花开得，啧啧，红得跟火似的，看着就喜庆！”
王姨蹲下身，用那把骨铲在砂砾地上刨出几个浅坑，小心翼翼地把种子放进去，再轻轻覆上砂砾。
她的动作轻柔而虔诚，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这花啊，在地狱最是好活。看着它长，看着它开，心里头就亮堂，就觉得有盼头！”她抬起头，冲我咧嘴一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
“丫头，记住了，在这儿，心里得有光，得有事儿做，得帮人！这日子啊，才有奔头，那分儿啊，才攒得快！”
日子，就这样在地狱暗红色的穹顶下，以一种缓慢到近乎凝滞的节奏铺展开来。
我学着适应这里的一切。
学着辨认那带着硫磺味的“阴魂雨”来临前的征兆——空气会变得格外沉闷，天空的红会更深沉得发黑。
学着去街道中央那口巨大的、永远咕嘟着黑色粘稠液体的“忘忧井”里打水，那水喝起来像稀释了的铁锈，但能维持魂体基本的“存在感”。
学着用那种黑色的泥浆修补小屋墙壁上时不时被怪风吹出的新缝隙。
最重要的，是学着融入王姨所说的“互帮互助”的规则。
最初是笨拙的。
看到刘姐——那个住我斜对面小屋、总是风风火火、嗓门洪亮的女鬼——正费力地想把一块用作桌面的石板抬进她的小屋，石板太重，她抬了几次都歪歪斜斜。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跑了过去。
“刘姐，我帮您抬一边？”我小声问。
“哎哟！小雅啊！太好了！”刘姐脸上立刻绽开笑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鬼魂也会“流汗”，一种类似蒸发水汽的形态，都显得亮晶晶的，
“正愁呢！这破石头，死沉死沉的！来来来，搭把手！”
我们合力，终于把那块沉重的石板抬了进去，摆在她用几块石头垒好的“桌腿”上。
刘姐喘着气但没有出气，拍着我的肩膀：“谢啦妹子！可算解决个大问题！以后来姐这儿，酱油管够！”她指了指角落里一个同样粗糙的小石罐。
手腕传来极其轻微的震动。
我低头一看，环带上的数字跳动了一下，变成了99:98。
虽然只是极其微小的变化，但那种明确的、即时的反馈，像一颗微小的火星，点燃了一丝奇异的满足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