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媒婆?”他捻着山羊胡,眼皮耷拉着,“你的名号,苏某略有耳闻。不过,小女的婚事,不劳费心。孙秀?哼,一个穷措大,也配肖想我苏家的女儿?除非他明年春闱中了进士!”
“苏老板,”我一点不恼,自顾自坐下,拿起他柜台上一个镇纸把玩,“进士老爷,您觉得就能瞧得上您家这小小的墨香斋了?”
苏老板脸色一变。
“人家中了进士,放了外任,那是要当官老爷的。官老爷的岳家,那得是什么门第?您这墨香斋,在人家眼里,算个啥?够得上台面吗?”我把镇纸放下,发出“嗒”一声轻响,“到时候,您闺女嫁过去,是当正头娘子,还是当个摆设?官场上的迎来送往,人情世故,您闺女应付得来?受了委屈,您这隔着千山万水的岳父,能替她撑腰?”
苏老板捻胡子的手停住了,脸色阴晴不定。
我趁热打铁:“孙秀现在是穷,是没功名。可他年轻,有真才实学,人品端方。您闺女喜欢他,他也敬重您闺女。小两口守着这墨香斋,把生意做大,和和美美,您含饴弄孙,不好吗?非得把闺女往那摸不着边的富贵窝里推,您才安心?”
苏老板沉默了,手指在柜台上敲了老半天。
就在我以为有点希望的时候,门外突然闯进来几个流里流气的汉子。为首的是个疤瘌眼,一脸横肉。
“苏老板!听说你这墨香斋,想招个穷酸秀才当上门女婿?”疤瘌眼一脚踹翻门口一个放书的矮几,书散了一地,“问过我们兄弟没有?”
苏老板吓得一哆嗦,脸都白了:“赵…赵爷…这…这从何说起啊?”
疤瘌眼赵爷斜眼瞟着我:“就你?那个什么‘配得上’的柳媒婆?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苏家小姐金枝玉叶,也是那姓孙的穷鬼能惦记的?识相的,赶紧滚!不然,老子拆了你这张破嘴!”
我明白了。这是苏老板找来的地痞,想用硬的把我吓走。或者,是王婆那帮人背后捣的鬼。
我站起来,没看那赵爷,盯着苏老板:“苏老板,这就是您的‘门楣’?靠这些下三滥撑门面?”
苏老板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赵爷被我这态度激怒了,上前一步,蒲扇大的巴掌就朝我脸上扇过来:“臭娘们,给脸不要脸!”
我眼皮都没眨一下。
巴掌没落下来。
一只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稳稳地攥住了赵爷的手腕。力道不大,却让那粗壮的胳膊硬是动弹不得。
是孙秀。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就站在我侧后方,青衫磊落,脸色平静,眼神却像淬了冰。
“赵爷,”孙秀的声音不高,清清冷冷的,“光天化日,无故殴打妇人,按大梁律,杖二十,枷三日。若伤及媒妁,阻人姻缘,罪加一等。您,想试试?”
赵爷一愣,想抽回手,挣了两下,居然没挣动!他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个文弱书生。
孙秀松开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块成色普通的玉佩。他把玉佩放在柜台上。
“苏伯父,”他对着苏老板拱了拱手,不卑不亢,“这是家母遗物。晚生家贫,无甚贵重之物为聘。但晚生对苏小姐之心,天地可鉴。晚生在此立誓,若得苏小姐为妻,此生必敬她爱她,护她周全。墨香斋是苏家基业,亦是晚生与苏小姐安身立命之所。晚生定当竭尽所能,助苏小姐将其发扬光大。功名利禄,非晚生唯一所求,只愿与心爱之人,岁月静好,白首不离。望伯父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