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楼到了。刘经理掏出一大串叮当作响的钥匙,摸索着打开深绿色的铁制防盗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如同垂死者的叹息。一股更浓烈的、混杂着灰尘、霉味和某种难以名状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呛得孟丽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刘经理率先走了进去,熟稔地按亮了玄关顶上一盏瓦数极低的节能灯。昏黄的光线艰难地驱散着室内的昏暗。
“孟小姐,您瞧瞧这客厅!”刘经理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推销腔调,“多大!多敞亮!虽然家具旧了点,但都是实木的,房东移民走得急,全白送!您看看这沙发,这茶几,省下多少购置费啊!”
客厅确实不小,但所谓的敞亮在窗外阴沉的天色和屋内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像个笑话。墙壁有些泛黄,天花板角落挂着蛛网。刘经理指的那套沙发和茶几样式老旧笨重,深棕色的木料在昏暗中泛着油腻的光泽,布艺沙发套的颜色早已褪尽,呈现出一种模糊不清的灰败色。空气里那股陈腐的气息,似乎就是从这些老旧的家具深处散发出来的。
孟丽的目光扫过客厅,落在通往阳台的推拉门上。门框边缘的密封条已经老化开裂,雨水正顺着缝隙渗进来,在门内的水泥地上积了一小滩浑浊的水。窗外,密集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玻璃,模糊了外面灰蒙蒙的世界。
“厨房在这儿!”刘经理推开一扇油腻腻的木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灶台、橱柜、水槽,都是现成的,稍微收拾一下就能用!”厨房很小,贴着老式的白色瓷砖,不少地方已经发黄发黑,缝隙里积着深色的污垢。水龙头是那种老式的铸铁龙头,表面布满锈蚀的痕迹。孟丽的目光无意中落在水槽内侧的排水口边缘,那里似乎有一圈暗红色的、干涸的印迹,像是凝固的血。
她心头莫名地一跳,赶紧移开视线。
“这边是主卧,带阳台的!”刘经理又推开一扇门。卧室比客厅更显昏暗,一张笨重的双人床几乎占据了房间的一半空间。墙壁同样是陈旧的米黄色,靠近床头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幅褪了色的廉价风景画,画框歪斜着。最引人注目的是靠墙立着的一个巨大的老式实木衣柜,深红色,柜门上雕刻着繁复却有些诡异的缠枝花纹,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些花纹仿佛在缓缓蠕动。
衣柜对面,是一面镶嵌在墙上的老式穿衣镜。镜面有些发乌,边缘的镜框是深褐色的木头,雕着同样繁复的花纹,与衣柜遥相呼应。镜子里清晰地映出孟丽有些苍白和茫然的脸,还有她身后刘经理那张过分热情、笑容如同面具的脸。
“怎么样,孟小姐?”刘经理的声音带着蛊惑,“这地段,这面积,这价格?我敢说,翻遍整个市,您都找不出第二套!要不是房东在国外急等钱用,又嫌麻烦不想回来处理,哪能轮到这价?简直是白捡啊!”他搓着手,眼睛紧紧盯着孟丽,像一只等待猎物落网的蜘蛛,“您要是今天能定,我豁出这张老脸,再帮您跟房东砍一刀!保证让您占足便宜!”
孟丽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背包带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父亲急促的喘息声、催款单上刺目的数字、银行卡里那点可怜巴巴的余额……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飞速旋转。这房子是破旧,是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那衣柜和镜子也让她心里有点发毛……但价格实在太低了,低到让她无法拒绝。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这样的价格无异于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