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知道了。
苏蔓深吸一口气,点开那个“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指尖悬在发送键上,停顿了不到一秒。
然后,重重按下。
伪造的诊断书图片,带着冰冷的判决气息,瞬间被投进了那个虚伪的“亲情”沼泽。
时间仿佛凝固了。屏幕的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簇幽幽燃烧的鬼火。胃部早已没了知觉,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肋骨,发出“咚、咚”的回响,像是为这场荒诞的“亲情”敲响的丧钟。
时间过了三分钟,却犹如过了一个世纪。群里死一般的寂静,连一丝涟漪都没有。之前的欢声笑语、理所当然的索取,全都被这张冰冷的图片冻结了。
终于,手机屏幕再次亮起,疯狂震动起来。
是母亲的语音通话请求。刺耳的铃声在凌晨办公室里回荡,一声接一声,带着某种歇斯底里的恐慌。苏蔓没有接。
铃声顽固地响了十几声,断了。
紧接着,一条长达60秒的语音信息跳了出来。
苏蔓点开。
母亲那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却完全变了调。不再是那种理所当然的索取,也不是哭天抢地的恐慌,而是一种强压着惊慌、努力想维持镇定却透出浓浓算计、小心翼翼的试探:
“蔓蔓啊……我的儿啊……你…你什么时候查出来的?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家里说呢?哎呀……你看这……这…哎呀!”背景音里隐约有父亲沉重的叹息。“蔓蔓,听妈说,别怕,啊?咱治!肯定得治!不过…妈跟你商量个事……你看…你弟弟这不是刚结婚嘛,新房子刚买,媳妇儿也刚进门……这…这忌讳啊,不吉利,对新人不好……要不…咱先回老家来?找个老中医…保守治疗?花销也小…大城市那医院,都是坑钱的!咱回家,妈照顾你,啊?……”
语音还没播完,苏蔓已经挂断电话低低地笑了起来。开始是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闷笑,肩膀微微耸动。渐渐地,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癫狂。
她猛地止住笑,抬起头,目光投向桌角那个被遗忘的泡面碗。浑浊的汤水上,代餐粉的灰白色粉末依旧漂浮着,像一层肮脏的油脂。
她的嘴角,慢慢咧开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弧度。
真巧啊。
那被掏空的三十万,不多不少,刚好够买一口上好的棺材了。
2
>母亲带着土鸡蛋“探病”,眼睛却像探照灯扫视我的出租屋。
>她假惺惺抹泪:“你弟刚结婚压力大,钱…缓缓行不?”
>我咳出“血”染红纸巾时,父亲终于暴怒摔了储蓄罐——“孝心牌棺材本”的碎片溅了一地。
>“养你不如养狗!”他扬手要打,被我手机里家暴的录像定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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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语音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在空旷的办公室里盘踞不去。那些刻意压低却掩不住算计的词句——“保守治疗”、“回老家”、“花销小”、“你弟刚结婚不吉利”——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苏蔓早已麻木的神经末梢上。
她没再回复群里任何消息,任由那60秒的语音像一块增生的疮疤,凝固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的聊天记录顶端。她关掉电脑屏幕,办公室里最后一点光源熄灭,彻底沉入黑暗。只有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着她枯草般的头发和毫无血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