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观众就位
1
凌晨四点零九分，雨停了。
旧城区排水沟的水位迅速回落，露出淤泥与碎玻璃。
沈眷踩着黏滑的青苔，从防空隧道的另一侧出口爬出。
她手里攥着那只一次性相机，像攥着一颗尚未爆炸的雷。
相机背面，蓝色圆珠笔的字迹被雨水晕开，变成蜿蜒的河流：
“观众已就位，审判继续。”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不能停。
身后，负四层档案室的数据已被远程清零；
前方，整座城市的路灯一盏盏熄灭，仿佛有人从总闸开始拉闸限电。
手机没信号，GPS 失效，连红绿灯也陷入黑屏。
有人切断了城市的外网神经，像拔掉一台巨兽的呼吸机。
沈眷抬头，看见天边泛起一线灰白——
不是晨曦，而是火光。
零点的爆炸只是序幕，此刻真正的火场在市中心金融区。
那里，是 Z 的总部大楼。
2
耳机里突然响起沙沙电流，接着是段峡的声音，带着隧道特有的回音：
“频道 4 还能用？我以为被屏蔽了。”
沈眷按住耳麦：“你在哪？”
“金融区地下管廊，离你直线 1.7 公里。
周维在 88 楼，激活了‘POOL-ZERO’协议。
十分钟后，全市电网、水网、交通信号将全部归一。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成为观众。”
段峡顿了顿，“包括你。”
沈眷咬紧后槽牙：“POOL-ZERO 是什么？”
“16 年前泳池事件的最终脚本。
核心代码只有一句话——
‘让整座城成为新的水面。’”
3
她一路向北，踩着被雨水冲掉油漆的斑马线。
沿途店铺卷帘门紧闭，玻璃橱窗里，电视墙循环播放同一段画面：
沈笙的石膏像、12 个少年、水位尺、倒计时 00:00:00。
画面下方滚动字幕：
“观众请就位，审判即将开始。”
无人机的嗡鸣从头顶掠过，投下一束冷白光，像舞台追光。
沈眷下意识抬手遮挡，却看见光斑里浮着一行激光字幕：
“0327，左转 200 米。”
0327——又是那串数字。
她左转，穿过一条废弃的菜市场。
摊位上，电子秤的液晶屏全部显示 03:27。
活鱼在水盆里翻白肚，电子屏的红字照在鱼眼上，像两粒凝固的倒计时。
巷口停着一辆黑色途昂，车门没锁，钥匙插在方向盘右侧。
车载导航自动亮起，目的地：Z-TOWER。
剩余时间：00:09:43。
沈眷深吸一口气，打火，踩油门。
雨后的柏油像镜面，轮胎甩起弧形水花，像把夜色撕开一道口子。
4
08:08
途昂驶入金融区地下停车场 B4。
闸门抬杆时，摄像头红灯闪了一下，显示屏跳出欢迎词：
“欢迎回家，0327。”
沈眷心里一沉——0327 不是门禁码，是身份码。
她踩住刹车，倒车，却发现入口闸门已落。
四面卷帘门同时关闭，像巨兽合拢的牙。
车载广播自动切换：
“观众已就位，电梯直达 88 楼。”
5
电梯是全透明的观光轿厢，四壁 LED 屏播放 16 年间的城市夜景快剪。
每一帧右上角都打着时间戳，唯独 2009-08-11 22:57:14 被红框高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