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温州迷踪
他在火车站附近一条狭窄嘈杂的小巷里,找了个最便宜的家庭旅馆住下。房间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掉漆的床头柜,墙壁薄得能清晰听到隔壁的咳嗽和电视声。霉味混合着廉价消毒水的味道,固执地钻进鼻孔。放下简单的行李,他立刻开始了大海捞针般的寻找。
他拿着陈英一张早已泛黄、边角卷起的旧照片——那是他们结婚登记时拍的,照片上的陈英笑容羞涩而甜蜜——走遍了火车站附近所有看起来像做小生意的地方:喧闹拥挤的批发市场,摊主们用他听不懂的方言高声叫卖;迷宫般的小商品街区,狭窄的过道两旁堆满琳琅满目的廉价货物;烟雾缭绕、人声鼎沸的街边大排档……他笨拙地向每一个可能的人打听:“请问,认识陈丽吗?她有个堂姐,叫陈英,大概这么高……”他用手比划着,声音干涩沙哑,眼神里带着近乎卑微的恳求。
迎接他的,大多是警惕的打量、不耐烦的摇头,或者干脆是冷漠的驱赶。“不认识!”“没听过!”“走开走开,别挡着做生意!”偶尔遇到几个愿意停下脚步听他说几句的,最终也是爱莫能助地摊摊手。几天下来,他像一头困兽,徒劳地在这座钢筋水泥的庞大迷宫里左冲右突,脚底磨出了水泡,嘴唇因焦虑而干裂起皮,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在日复一日的失望和这座城市的冷漠冲刷下,一点点黯淡下去。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从脚底慢慢漫上来,一点点吞噬着他。第七天的傍晚,他又一次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回到那个散发着霉味的小旅馆。站在逼仄的楼梯口,望着窗外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一种巨大的虚无感攫住了他。十年铁窗,他靠着对阿英的念想撑了过来。如今,这唯一的念想也要破灭了吗?难道这十年苦熬,最终只换来一个彻底的无家可归?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脸深深埋进粗糙的掌心,肩膀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和一个女人打电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温州口音:“……哎呀放心啦,那批货质量绝对好的,明天一早就给你发过去……”声音清脆利落。
周斌下意识地抬起头。楼梯拐角处,一个三十岁左右、穿着时髦米色风衣、妆容精致的女人正收起手机,准备拿钥匙开门。走廊昏暗的光线落在她的侧脸上——那眉眼轮廓,那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嘴角,竟与记忆深处陈英年轻时的模样,有着惊人的几分相似!
一股电流猛地窜过周斌的脊椎!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冲过去,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不确定而变了调:“陈……陈丽?你是陈丽吗?”
3 重逢的泪光
女人被他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胡子拉碴、双眼通红、神情激动的陌生男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手抓紧了挎包带子:“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我……我是周斌!陈英……陈英的丈夫!周斌啊!”周斌急切地解释着,声音嘶哑,双手无措地在空中比划,仿佛想抓住什么救命稻草,“我找阿英!我找了她十年了!你知道她在哪吗?求求你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