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落在地砖上，发出单调而持续的轻响。
3
时间像被按下了快进键，又在一个月后的某个下午，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断。
方守正坐在妻子王梅工作的市三院皮肤性病科诊室里。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气息。他这几天一直低烧不退，身上还起了些不痛不痒的红疹，起初以为是劳累或过敏，但王梅敏锐的职业嗅觉让她坚持要他来做个全面检查。
王梅坐在办公桌后，背对着他，正低头看着电脑屏幕。方守正能听到她点击鼠标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规律性。诊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
“没什么大问题吧？”方守正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沉闷。他扯了扯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衬衫袖口，那里遮住了几处不起眼的红点。“可能就是最近压力大，免疫力有点低。”
王梅没有回头。她的背影僵直，像一尊冰冷的石膏像。
鼠标的点击声停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然后，王梅猛地转过身。她的动作带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爆发力。她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铁青，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那双平日里冷静锐利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一种近乎崩溃的耻辱感。
“啪！”
一张薄薄的打印纸被她狠狠摔在光滑的桌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纸张滑到桌沿，差点掉落。
方守正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拿那张纸，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纸面时，竟有些颤抖。
白纸黑字，清晰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姓名：方守正
检测项目：梅毒螺旋体抗体检测 (TPPA)
结果：阳性 (+)
检测项目：快速血浆反应素试验 (RPR)
结果：阳性 (+)
滴度：1:32
“梅毒？！”方守正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干涩嘶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他猛地抬头看向王梅，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茫然，“这…这不可能！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
“弄错？”王梅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方守正，我是医生！我亲手给你开的单子，看着你抽的血！流程没有任何问题！阳性！高滴度！这代表什么？代表你感染了！而且很可能不是近期感染的！”
她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居高临下地逼视着他，那目光像手术刀一样锋利，试图剖开他所有的伪装：“告诉我！怎么得的？！啊？！”
方守正脑子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那冰冷的、浑浊的江水触感，那湿滑的、带着淤泥颗粒的唇瓣触感，那被无数镜头聚焦的、他俯身“献祭”般的姿态……所有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清晰得可怕！
“林晚晴！”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是林晚晴！那个我救上来的女人！人工呼吸！一定是人工呼吸的时候！”他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解释，“那天在江边，她溺水，我给她做了人工呼吸！一定是她有病！是她传染给我的！王梅，你知道的，人工呼吸是有可能传播的！虽然概率低，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