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夜半梳头
李建国的家是间老旧的土坯房,孤零零地坐落在村子最东头。推门进去,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他把湿透的雨衣扒下来扔在墙角,摸黑点亮桌上的煤油灯。
昏黄的灯光下,屋里的景象一目了然。一张破木桌,两把椅子,里屋是张土炕,墙角堆着他收来的各种废品,瓶瓶罐罐堆得像座小山。
他从布兜里掏出那块木板,放在桌上。借着灯光仔细看,半张脸的画工确实好,颜料像是渗进了纸里,摸上去平平整整的,刚才那种滑腻感消失了。
“估计是雨水泡的。”李建国找了块抹布,想把木板上的泥擦干净。可刚擦了两下,就发现不对劲——那半张脸的嘴角,好像往上弯了弯。
他猛地停下手,凑近了看。没错,刚才还是平直的嘴角,现在确实带着点笑意。
李建国的心脏“咚咚”跳了起来。他把抹布扔在桌上,后退两步,盯着木板。可看了半天,那嘴角又恢复了平直,好像刚才的笑意只是他的错觉。
“邪门了。”他骂了句,不敢再碰,把木板塞进桌角的一个空罐头盒里,又用个破碗扣住。“妈的,明天一早就扔了。”
折腾了一天,他累得够呛,倒在炕上就睡着了。煤油灯没吹,昏黄的光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有人在跳舞。
不知睡到半夜,李建国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了。
“沙沙……沙沙……”
像是有人在用梳子梳头。
他猛地睁开眼,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雨声还在淅淅沥沥。可那梳头声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就在里屋门口的方向。
李建国的头皮一下子炸了。他这光棍一条,屋里哪来的梳子?
他悄悄爬起来,抓起炕边的一根铁棍,屏住呼吸,慢慢挪到门口。煤油灯的光刚好照到外屋的桌子,他一眼就看到——那个扣着木板的破碗,被掀翻在桌上,罐头盒是空的。
而桌子旁边的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面掉了漆的铜镜,镜子前蹲着个模糊的身影,背对着他,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到地上,手里正拿着把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着。
“谁?!”李建国大喝一声,举起铁棍就冲了过去。
那身影像是没听见,还在慢悠悠地梳头。李建国冲到她身后,举起铁棍就要砸下去,却在看清她侧脸的瞬间,吓得浑身僵硬,铁棍“哐当”掉在地上。
那是半张脸。
白得像纸,眉眼弯弯,眼角点着朱砂,和木板上画的一模一样。而另一半脸,像是被硬生生剜去了一样,只剩下黑洞洞的一片,隐约能看到里面模糊的血肉。
“你……你是谁?”李建国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打颤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那身影慢慢转过头。
李建国看到了她的正脸——左边是画里的半张脸,眉眼含笑;右边是血肉模糊的窟窿,暗红色的血顺着下巴往下滴,落在地上的铜镜上,溅起细小的血花。
“我的脸……”她开口了,声音又尖又细,像是指甲刮过玻璃,“你看到我的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