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传来纸人翻动的哗啦声。
麻姑婆的铺子亮得刺眼,红光透过窗纸照进来,给阁楼镀了层血色。我瞥见墙角堆着捆发黄的账册,最上面那本摊开着,记着光绪二十三年的丧葬开支。
“六口棺材。”我翻到下一页,指尖发僵,“但第七行被墨涂了。”
阿七突然扑到账册前,沾血的手指按在涂黑处。墨迹遇血消融,露出被遮盖的字迹:“无名童,溺毙,未成殓。”
铜龟的尖啸从楼下传来,震得梁上灰尘簌簌直落。
钟天青衣领的血渍彻底活了,七个“镇”字像蚂蟥般蠕动。他撕开衣领,露出胸口——皮肤下凸起锁链状的纹路,正往心口方向爬。
“锁龙链……”他咳出口黑血,“原来钉在我身上。”
黑浆已经漫到脚边。浆水里浮出更多蓝布片,每片都带着鳞片状痕迹。我忽然明白老李头为什么失踪了——他根本不是失踪,是被什么东西拖进了地底。
阿七的胎记开始剥落。
青灰色的鳞片从他后颈一片片翘起,底下露出更深的黑色。他痛苦地抓挠喉咙,粉笔灰从指缝漏下,在地上画出口井。
井沿坐着个孩子,缺了小指。
钟天青突然拽着我往楼下冲。八卦锁的响声越来越急,供桌下的敲击声已经连成一片。我们撞开祠堂门时,麻姑婆正把最后一张白纸糊在纸人脸上。
是我的脸。
纸人左手小指的位置,粘着截发黑的断骨。
第4章 纸人点睛 锁链缠身
纸人的眼睛是用我的旧照片剪的。左眼那道疤,是二十年前断指时溅上的玻璃碴划的。麻姑婆的盲眼翻动着,枯手把断骨往纸人指根按,骨茬刺破白纸,滴下三滴黑血。
"戊戌年......"她喉咙里滚出痰音,"三月初七......"
我后退撞上供桌。铜龟的尖啸戛然而止,龟嘴大张着,吐出口生锈的八卦锁。锁芯在震动,缠在上面的头发正往锁眼里钻。
钟天青胸口的锁链纹爬到锁骨了。他撕开账册封皮,内页夹着半张《申报》。泛黄的报纸上印着:"青城道士镇蛇妖,需断守宅人左指"。日期正是阿七写的戊戌年三月初七。
我左手突然湿漉漉的。低头看,断指伤口裂开了,流的不是血,是粘稠的黑浆。第一滴落地时"滋"地冒烟,眨眼变成条小蛇,扭着游向西厢房。
"祭品......"麻姑婆的纸人突然开口,声音像用指甲刮棺材板,"还差......一个......"
阿七踉跄着冲进祠堂。他后颈的鳞片完全翘起,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符咒。那些朱砂符文在蠕动,像无数小蛇往他脊椎里钻。
钟天青突然抢过铁钎扎向自己胸口。黑血喷在八卦锁上,锁眼"咔哒"转半圈。供桌下的敲击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液体晃动的"咕咚"声。
我扯开族谱的绢布夹层。发霉的丝绢裹着截指骨,断面和我左手断茬严丝合缝。指骨上刻着字:"镇龙者,七代而绝"。
纸人"咯咯"笑起来。它左手的断骨开始生长,眨眼连上三节指节。新长出的部分布满鳞片,指甲尖锐得像鱼钩。
西厢房传来木板爆裂声。黑浆漫过门槛,浆水里浮着个蓝布包裹。布角散开时,露出老李头那张泡胀的脸。他后颈皮肤完全脱落,露出青灰色的蛇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