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教室永远弥漫着粉笔灰和咖啡的味道。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一天天减少,像沙漏里不断坠落的沙粒。小满的桌肚里总藏着一盒薄荷糖,是沈砚之放在那里的,他说刷题到深夜时含一颗,能清醒些。而沈砚之的笔袋里,永远躺着一支草莓味的笔,是小满在他生日时送的,笔杆上画着两只歪歪扭扭的小熊。
平安夜那天,晚自习结束后下起了雪。雪花落在路灯的光晕里,像无数飞舞的萤火虫。沈砚之撑开一把黑色的伞,把大半伞面都倾向小满那边。雪落在他的肩膀上,很快积起薄薄一层白。
“报哪个城市的大学?”小满的身影被风雪裹着,有点发飘。
“还没定。”他踢开脚边的积雪,“你呢?”
“我想考南方的学校,听说那里冬天不冷,还有好多花。”她哈出一团白气,看着它在空气中慢慢散开。
伞下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只有雪花落在伞面的簌簌声。
快到巷口时,沈砚之突然停下脚步,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融化成细小的水珠。“小满,”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漫天风雪,“我也报了南方的大学。”
那一刻,小满觉得心里有朵花悄悄绽开了,花瓣上还沾着雪,却烫得像团火。
大学开学那天,沈砚之帮小满扛着行李箱,穿过香樟树浓密的绿荫。南方的九月依然暖热,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衬衫的领口被汗水浸得有些透明。
“到了。”他把行李箱放在女生宿舍楼下,从背包里拿出个保温杯,“阿姨让我给你带的,里面是冰糖雪梨,说南方湿气重,让你常喝。”
小满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她看着他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颊,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躲在槐树下的少年,递过来的那颗橘子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虹彩。
他们的大学隔着三条街,沈砚之总会在没课的下午骑着自行车过来,车筐里放着两本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或者一袋刚出炉的板栗。他们会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黑天鹅慢悠悠地划过水面,直到夕阳把湖水染成金红色。
小满生日那天,沈砚之带她去了城市边缘的天文台。夜幕低垂,繁星像撒在深蓝色丝绒上的碎钻。讲解员指着猎户座的腰带,说那三颗亮星永远并排悬挂在夜空。
“你看,”沈砚之的声音在寂静的观测室里格外清晰,“就像我们。”
小满转过头,看见他眼里映着整片星空,比任何时候都要亮。她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窗台上的玻璃瓶,七颗彩色的玻璃珠在月光下泛着光,像此刻他眸中的星子。
毕业季来得猝不及防。答辩结束那天,他们在学校的林荫道上走了很久,像过去无数个黄昏那样。风吹落了香樟叶,落在小满的发间。沈砚之伸手替她拂去,指尖停在她的鬓角,迟迟没有移开。
“小满,”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拿到了设计院的offer,就在这个城市。”
小满抬起头,撞进他盛满星光的眼眸里。那些藏在时光缝隙里的情愫,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间,在这一刻突然清晰起来,像被月光照亮的湖面。
“我也签了这里的中学,教语文。”她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像风吹过初绽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