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面青铜罗盘,只有巴掌大小,边缘被摩挲得温润光滑,泛着古旧暗沉的包浆,正中心的天池区域,一根银针微微颤动着,在夕阳余晖下闪着幽微的光。
他托着罗盘,屏息凝神,绕着宅子的外墙,一步一步地走。他的步子很怪,时大时小,时快时慢,步踏某种韵律,像是在丈量着什么,又像是在躲避着脚下看不见的陷阱。眼睛死死盯着罗盘指针,嘴唇无声地翕动,念念有词。
我跟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只觉得周遭的温度随着他的脚步,似乎在一点点下降,那是一种沁入皮肤的阴冷。
罗盘上的指针起初只是轻微摇摆,定着午山子向,但随着我们靠近宅子正门,那指针猛地一颤,开始剧烈地左右晃动,幅度越来越大,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弄,最后竟然像是被一股巨力死死按住,针头死死下坠,几乎要贴上盘面!
“啧。”张先生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短促而沉重的音节,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在夕阳下闪着光。
他加快脚步,不再看门,而是快速转到宅子西侧。西边是一堵高大的山墙,也是整个宅子最阴冷背光的地方,终年不见阳光,墙根下密密麻麻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厚实、湿滑、粘腻,散发着一股土腥霉烂味。
刚一站定,我手里的罗盘指针猛地向上一跳,然后发疯似的逆时针狂转起来!根本停不下来!那已经不是指针了,简直像个被抽疯的陀螺!
与此同时,我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比周围阴冷十倍的寒气,像条潜伏许久的毒蛇,倏地从墙根那片苔藓地里窜出,顺着我的脚踝往上爬!刺得我骨头缝都发凉!
我闷哼一声,手腕一抖,差点把罗盘脱手扔出去。
“白虎衔尸……”我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发干,每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的,“这宅子西墙外,以前是不是有过坑堑、水道,或者……埋过什么大型的凶死牲畜?”
陈庚的脸唰一下白了,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哆嗦着,努力回忆:“好、好像听我太爷爷含糊说过一嘴……早年这墙外是有一口沤肥的大粪池,后来……后来好像淹死过一头偷吃了祠堂供品、被村民乱棍打死的疯牛,就、就干脆填平了,好像也没请人看过……”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沉到了冰窖里。西方属兑,为白虎位,主凶煞刑杀。此位见恶水、深坑、凶死动物尸骸,便是犯了“白虎衔尸”的绝凶煞局!大凶之兆,主血光横死,破财伤丁,绝户败亡!这凶局,竟然是早年就被人为种下的!经年累月,这煞气早已深入地基,与这宅子、这片地融为一体了!
但这,还没完。
天色就在此时,彻底黑透。墨蓝色的天幕上,七颗硕大的星子——北斗七星,清晰地显现出来,冰冷地俯瞰着大地。
然而, next second,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悬于北天的勺状星辰,位置……不对!
斗柄指东,本该是天下皆春、生机勃发之象,可此刻看去,那玉衡、开阳、摇光三星构成的斗柄,竟诡异地向下倾斜、翻转!整个北斗七星,勺心朝下,如同一个巨大的、要将整个陈家老宅兜头罩住的冰冷囚笼!那冰寒死寂的星光,毫无遮拦地、带着一种审判般的意味,冷冷地浇注在宅院的屋顶上、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