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推近,特写打在他脸上。
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额角青筋暴起,嘴角带着血渍。
他的身体因为疼痛而微微痉挛,但那双眼睛,却像淬了火的寒星,死死盯着对面的人,里面翻涌着极度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愤怒,有绝不低头的倔强,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秘的、试图让对方放松警惕的示弱……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漏了一拍。
我从未在现场如此近距离地看过他演戏。
平心而论,抛开我对他这个人的偏见,他的演技……是极具冲击力和感染力的。
至少,此刻监视器前的所有人,包括李导,都屏息凝神,完全被带入了戏中。
“咔!”李导满意地喊了声,“很好!景川,这条情绪非常到位!保一条,我们再来一遍。”
顾景川瞬间从地上坐起来,助理立刻上前递水递毛巾。
他接过毛巾擦了擦汗,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我这边。
我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一场戏拍完,中间休息。
我正想溜回休息室,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顾景川拦住了去路。
“林编剧,”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零星几个工作人员听见,“刚才这场戏,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处理得不够好?”
他语气谦逊,仿佛真的在虚心请教。
周围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飘过来。
我头皮发麻,硬着头皮回答:“顾老师演得非常好,情绪饱满,细节到位,我……学习到了很多。”
“哦?”他挑眉,上前一步,靠得近了些,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语气却带着一丝戏谑,“可我记得,有人之前评价我的哭戏,像‘眼睛里进了沙子挤不出眼泪的哑巴’?对比今天这场,难道没有什么‘进步’值得点评一下?”
我的耳朵瞬间烧了起来。
这个混蛋!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看我出丑!
我咬紧后槽牙,挤出假笑:“顾老师天赋异禀,悟性极高,早已无师自通,不需要我这点浅见。”
“是吗?”他低笑,气息烫得我耳垂发麻,“可我觉得,还是不及夫人‘纸上谈兵’的功力深厚。晚上收工,麻烦夫人好好帮我‘分析分析’剧本。”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向化妆间补妆。
留下我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接下来的几天,几乎每天都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度过。
人前,他是敬业、谦和、对“爱妻”体贴入微的完美影帝。
会给我递水,会怕我冷给我披外套,会耐心听我(被迫)发表对剧本的看法(通常都是毫无营养的吹捧)。
人后,他却换着花样“折磨”我。要么在休息室逼我逐字逐句分析他的表演,对我的任何一点“吹毛求疵”都穷追不舍;要么就拿我过去黑他的言论挤兑我,看我窘迫的样子似乎成了他最大的乐趣。
“这里,你说眼神不够有层次?上次不是说‘面瘫’就能应付大部分戏份?”
“这场走路戏,你说仪态太端着了?我记得有人吐槽我‘像T台走秀的盲人’?”
我每每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咬牙切齿地回敬:“顾老师记性真好!专记仇不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