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陨星礁的硝烟渐渐散去,海风吹走了血腥气,只留下被星芒灼烤过的礁石,泛着淡淡的银蓝光泽。

墨天行已死,残余的邪修被李慕然和观星阁弟子一网打尽。冷雨正指挥着人清理祭坛残骸,帝星刀插在礁石上,刀身流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宗舸站在礁边,望着翻涌的海水。刚才激战中被震碎的衣袖还敞着,露出线条利落的小臂,上面沾着几点礁石的碎屑,却丝毫不显狼狈。他用折扇轻轻敲着掌心,发梢的星辉正缓缓敛去,只剩下右眼那片碎银般的光斑,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在想什么?”冷雨走过来,递给他一坛新的醉海潮。

宗舸接过来,仰头饮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喉结滑落,在颈间留下一道浅色的水痕。“在想,这星陨劫,到底算不算过去了。”

“算,也不算。”冷雨挨着他坐下,青衫下摆沾了不少海水,“命格这东西,就像礁石上的刻痕,不是一场仗能磨平的。但至少,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扛了。”他指了指不远处正在给药灵儿包扎伤口的李慕然,又指了指在清点战利品的沈墨,“这些人,不都是你的后盾?”

宗舸笑了,折扇在膝头敲了敲,星风卷起两人脚边的几片贝壳,在空中打了个旋。“你倒是看得开。”

“不然呢?”冷雨灌了口酒,“我爹当年常说,与其盯着头顶的乌云,不如多看看身边的人。”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的金属筒,“对了,这是揽月楼新制的‘传星筒’,能跨千里传讯,给你一个。”

金属筒通体银白,上面刻着揽月楼的纹章,与宗舸的折扇放在一起,竟有种莫名的和谐。

“谢了。”宗舸收进袖中。

此时,苏清瑶走了过来,星纹道袍虽有些凌乱,眼神却依旧锐利。“宗道友,冷楼主,我们该回望海城了。黑煞教的余党虽清了,但星陨祭坛的碎片里还残留着邪气,需尽快带回观星阁净化。”

“走吧。”宗舸起身,浅蓝色衣袍在海风中舒展,发梢的最后一点星辉融入晨光里,“正好,我还欠苏阁主一杯谢茶。”

返航的路上,破浪号行驶得平稳。药灵儿靠在船舷边,手里拿着宗舸给的星髓碎片,正好奇地看着里面流转的光;沈墨在船头调试着什么机关,算盘打得噼啪响;李慕然则在擦拭长剑,剑光映着他沉静的侧脸。

宗舸和冷雨倚在船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灵根修行聊到各地风物,从揽月楼的新生意聊到昆仑墟的旧事,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投契。

“说真的,宗兄,”冷雨忽然道,“要不要来揽月楼坐坐?我给你留个顶楼雅间,管够忘尘星露。”

宗舸挑眉:“怎么,想挖我去坐馆?”

“可不是?”冷雨大笑,“有你这‘九霄风骨’镇楼,我揽月楼的生意肯定更火。”

“再说吧。”宗舸望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折扇轻轻晃动,“我还有些事没做完。”

他没说是什么事,但冷雨懂了。那是昆仑墟的债,是师父的嘱托,是藏在“星河不负”四个字里的执念。

船入望海城港口时,夕阳正浓。码头上,观星阁的弟子已在等候,苏晓晓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捧着个食盒:“师叔,这是我做的星糕,你尝尝!”

宗舸接过,捏起一块放进嘴里,清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不错,比你师父做的好吃。”

苏清瑶在一旁无奈摇头,眼底却带着笑意。

众人在码头分别,苏清瑶带着观星阁弟子回山,李慕然打算回清风剑派报信,药灵儿则要跟着沈墨去千机阁看看机关术。

“我送你。”冷雨对宗舸道。

两人并肩走在夕阳下的街道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冷雨的帝星刀在鞘中轻鸣,宗舸的折扇偶尔划过指尖,星芒与流金的光泽在暮色中交织。

“到了。”冷雨在客栈门口停下,“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

“不送了。”冷雨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比上次更重了些,“记得常来望海城,传星筒别闲着。”

“会的。”宗舸点头,看着冷雨转身离去的背影,青衫在暮色中渐行渐远,却留下一股爽朗的气息。

回到客房,宗舸将那枚揽星令放在桌上,与传星筒、折扇摆在一起。窗外的海风吹进来,带着夜的凉意,却吹不散房里淡淡的酒香与星辉。

他拿起折扇,展开,“星河不负”四字在烛火下闪着光。忽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这柄曾只刻着“不忘师恩”的扇子,已经承载了更多东西——有新识的情谊,有未竟的道途,还有那份在红尘炼心中,渐渐不再孤单的暖意。

次日清晨,宗舸离开了望海城。

浅蓝色身影踏上船头,没有回头,却在离岸时,用折扇对着揽月楼的方向轻轻一挥。一道极淡的星芒划破晨雾,落在揽月楼的飞檐上,惊起几只栖息的海鸟。

冷雨站在顶楼,看着那道渐远的身影,举起手中的酒坛,遥遥一敬。

“一路顺风,宗兄。”

海风穿过楼檐的风铃,叮咚作响,像是在为这趟新的旅程,奏响序曲。而那柄玄铁折扇上的星芒,正随着船行的方向,愈发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