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官兵的队伍消失在尘土之中,留下五斛粮种、三百斤劣质铁坯,以及一坞堡心思各异的人。

喜悦和疑虑如同冰与火,在刘小岱心中交织碰撞。粮种和铁坯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尤其是铁坯,意味着可以打造更多、更好的工具,甚至武装起一小支队伍。但张承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和最后几句看似关切实则隐含敲打的话语,却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

“都愣着干什么?把东西搬进去!王富,清点入库!李善,安排人手,立刻起炉灶,试试这些铁坯能不能打点东西出来!”刘小岱压下心中的不安,大声吩咐道,脸上挤出笑容,“公孙将军厚恩!我等更不能懈怠!加紧干活!”

众人这才从官兵去而复返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那几袋粮种和沉甸甸的铁坯,爆发出真正的、比之前更加热烈的欢呼!这一次,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仙法”,而是实实在在的、来自官府的赏赐!这意味着他们似乎真的被接纳了,有了那么一点点微末的依靠!

人们兴高采烈地搬运着物资,议论纷纷,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唯有刘小岱、李善等少数几人,笑容底下藏着凝重。

“主公,”李善趁着周围嘈杂,低声道,“此事恐非单纯赏赐如此简单。严纲将军虽有些许善名,但绝非滥施恩惠之人。更何况我等只是微不足道的流民据点…”

“我知道。”刘小岱打断他,声音压得更低,“东西我们收下,加紧转化为实力。但警惕不能放松。张承最后那几句话,像是在找什么,或者…警告我们什么。”

李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或许…与近日流窜的溃兵有关?他特意提及此事。”

溃兵?刘小岱心中一凛,立刻想到了陈小二和那封密信。难道公孙瓒那边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说,这只是例行公事的警告?

“加强警戒,特别是夜间。”刘小岱吩咐道,“护卫队的训练不能停,尽快让他们形成战斗力。还有,那把丢失的铁镐,有线索了吗?”

李善摇摇头:“毫无头绪,仿佛凭空蒸发。”

麻烦事一桩接一桩。

接下来的几天,坞堡进入了新一轮的忙碌高潮。李善指挥着人手,利用新得的铁坯,搭建起一个更加像样的简易锻炉。会点铁匠手艺的(之前是个乡村铁匠学徒)被委以重任,带着几个学徒,日夜不停地叮叮当当,尝试将铁坯锻造成锄头、铲子、柴刀,甚至…枪头。

刘小岱则几乎住在了训练场上。五个护卫队员成了他的心头肉,训练强度再次加大。除了射箭,他开始加入简单的格斗技巧训练——如何用木棍刺击、格挡,如何利用地形协同。他甚至用边角料给他们每人做了一面简陋的小木盾。

粮食压力因为官军的“赏赐”暂时缓解,但刘小岱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他再次动用了【初级资源扫描】,又找到了一小片野山药和几处鱼群点,并组织妇女尝试采集更多的野菜和尝试制作渔网(用树皮纤维和破布条,效果感人)。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发展,实力在一点点积攒。但刘小岱内心的不安却与日俱增。他总感觉暗处有一双眼睛,在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等待着某个时机。

这天,负责在溪边处理鱼获的妇人带来了一个消息:上游漂下来一些奇怪的碎木片,上面似乎有烧灼和撞击的痕迹,不像自然形成的。

刘小岱立刻带人沿溪向上游探查了数里,在一处河道转弯的浅滩上,他们发现了更多类似的碎片,甚至还有几块撕裂的、浸透血的破布,以及…半截断裂的、制式明显的矛杆!

这里发生过战斗!规模不大,但很激烈!

刘小岱的心猛地一沉。他仔细检查了矛杆的断口和上面的标记,很像是公孙瓒军队的制式装备。结合张承之前的警告,一个可怕的推测浮上心头——公孙瓒的人在清剿附近的溃兵!而陈小二他们,很可能不是唯一的幸存者!

“立刻回去!加强戒备!”刘小岱脸色难看地下令。

返回坞堡的路上,他故意绕道去了那片曾经埋葬三名溃兵(信使中的叛徒)的灌木丛。远远望去,似乎并无异常。但他不放心,让护卫队在远处警戒,自己独自一人拨开荆棘钻了进去。

当他看到埋尸地点的情形时,头皮瞬间炸开!

泥土被翻动过!虽然事后被人小心地回填并掩盖了痕迹,但他亲手布置的枯叶和碎石的位置变了!而且,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不同于泥土腥气的新鲜土壤味!

有人来过!挖开了这里!发现了尸体!

是谁?是那个偷铁镐的内鬼?他挖这里干什么?是为了确认尸体?还是…为了找那封根本不在这里的密信?

刘小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方挖开了这里,只发现了尸体,没有找到密信,肯定会怀疑密信还在陈小二身上,或者…已经被自己得到。

无论哪种情况,对自己都极其不利!

他迅速退出灌木丛,面色如常地带着护卫队返回坞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一回到坞堡,他立刻秘密召见了李善和刚刚伤愈、被提拔为护卫队副手的石彪(这家伙虽然莽,但忠诚度和勇武值得信任)。

他将上游发现战斗痕迹和埋尸点被挖开的事情低声告知了二人。

石彪一听就炸了:“直娘贼!哪个吃里扒外的王八羔子干的!老子揪出来活劈了他!”

李善则脸色发白,冷汗都下来了:“主公…此事…此事太大了!若是公孙瓒的人挖的,说明他们已经怀疑到我们头上了!那赏赐…”

“赏赐是糖衣,也是炮弹。”刘小岱声音冰冷,“要么是稳住我们,暗中调查;要么就是等着我们自己露出马脚。甚至可能…那支巡哨队伍根本没走远,就在附近监视着我们!”

石彪倒吸一口凉气:“那…那怎么办?要不俺带几个兄弟,晚上摸出去,把那帮盯梢的崽子做了!”

“胡闹!”刘小岱斥道,“敌暗我明,你知道他们在哪?有多少人?打草惊蛇,正好给了他们动手的借口!”

“那…那就这么干等着?”石彪梗着脖子。

刘小岱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不能等。既然他们怀疑,肯定会想办法确认。目标无非两个:陈小二,或者我。”

他看向李善:“李先生,你心思缜密,从今天起,你暗中留意陈小二,但不要惊动他,看看他是否有异常举动,或者是否有人试图接触他。注意,一定要隐秘。”

“诺!”李善郑重应下。

“石彪,你挑选两个绝对信得过、手脚麻利的护卫队员,从今晚起,不要睡死,给我暗中盯着营地!特别是仓库、箭楼、还有…我的住处附近!发现任何可疑人影,不要声张,先来报我!若是有人意图不轨…准许你们动手,要活的!”刘小岱下了狠心。

“放心吧主公!包在俺身上!”石彪拍着胸脯,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布置完这一切,刘小岱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危机感却达到了顶峰。他知道,平静的日子恐怕到头了。对方就像潜伏在草丛里的毒蛇,随时可能发出致命一击。

而他自己,也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摸了摸怀里那柄依旧雪藏的障刀,又看了看系统界面里那可怜的64积分和一次未使用的【幸运大转盘】。

实力,还是太弱了啊!

当天夜里,坞堡似乎和往常一样平静。但暗地里,无形的较量已经展开。

刘小岱和衣而卧,障刀就放在手边,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石彪和他挑选的两个心腹(赵大和钱二),如同黑夜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潜伏在约定的几个关键点,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的光。

李善则辗转反侧,脑子里不断回想着白天见到的一切,试图从陈小二和其他人的言行中找出蛛丝马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后半夜,就在刘小岱以为今夜会平安度过时——

突然,从营地东南角,靠近溪流的那段围墙方向,传来一声极其短暂急促的闷响,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随即又恢复了寂静!

来了!

刘小岱瞬间睁开了眼睛,握紧了刀柄!

几乎同时,他听到外面传来石彪压抑而急促的低吼,以及一阵短暂的、激烈的打斗和闷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