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燃烧的营地如同地狱的画卷。焦黑的木头噼啪作响,火星在夜风中飞舞,浓烟裹挟着皮肉焦糊和硫磺的刺鼻气味,直冲云霄。断壁残垣间,护卫们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散落,鲜血被高温烤干,在泥地上留下深褐色的污迹。

在这片狼藉的中心,黑袍人如同从熔岩中爬出的恶魔。他身上的斗篷被炸得褴褛不堪,露出下面覆盖着细密黑色鳞片的躯体。左臂上,几片鳞甲焦黑翻卷,渗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轻响。兜帽下的阴影剧烈地起伏着,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盯着林风和柳青青消失的那片倒塌帐篷的阴影。

“吼——!!!”

压抑着滔天怒火和难以置信的咆哮,如同受伤凶兽的哀嚎,撕裂了夜的寂静。那声音里蕴含的暴戾和杀意,让远处山林中栖息的夜鸟都惊飞一片!

他受伤了!被一只他视为尘埃的虫子,用一枚低劣的符箓伤到了!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那只虫子,还有那个蕴含着“湮灭”本源的小东西,竟然在他眼皮底下……逃了!

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

黑袍人猛地抬起那只完好的右手,覆盖着鳞片的手掌狠狠攥紧!空气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他猩红的瞳孔扫过这片燃烧的废墟,最终定格在营地边缘一辆被爆炸掀翻、轮子还在兀自转动的破烂板车上。那车上堆着些麻袋,其中一个被炸开,露出里面黑乎乎、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劣质火硝!

“影牙……”沙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冰冷的命令,“找到他们!把那只虫子……碾成粉末!把那个小东西……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营地边缘的阴影里,空气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三个穿着紧身黑色皮甲、脸上覆盖着惨白骨质面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浮现。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如同没有生命的傀儡,只有面具眼孔后闪烁的冰冷幽光,证明着他们是活物。

为首一人,面具的额角刻着一道细微的爪痕。他微微躬身,声音如同金属摩擦,毫无感情:“遵命,影主。”

黑袍人不再言语,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墨汁,缓缓淡化、消失,只留下原地翻涌的浓烟和三个散发着冰冷杀气的“影牙”。

为首的面具人(爪痕)直起身,幽冷的目光扫过废墟。他抬起手,做了几个复杂而迅捷的手势。另外两名影牙成员立刻如同离弦之箭般散开,一人扑向林风最后消失的帐篷阴影处,另一人则如同壁虎般攀上旁边一棵烧焦的大树,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黑暗的山林。

爪痕自己则走到那辆翻倒的板车旁,蹲下身,伸出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指,沾了一点洒落的劣质火硝粉末,放在鼻尖下嗅了嗅。刺鼻的气味让他面具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他又走到黑袍人刚才站立的位置,仔细查看着地面被爆炸冲击出的浅坑和散落的、带着一丝暗红血迹的焦黑鳞片碎片。

“爆炎符……劣等货。”爪痕的声音依旧冰冷,“目标一,男性,重伤,失血。目标二,女性,幼童,重伤昏迷,体内蕴含特殊能量波动,极其微弱。”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营地外南边那片连绵起伏、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脊背般的黑黢黢山林。

“方向,南。距离,三里内。”他再次抬手,一个指向南方的简洁手势。

树上的影牙成员立刻如同夜枭般滑下,落地无声。另一名检查帐篷阴影的影牙也迅速返回。三人汇合,没有任何交流,如同三道融入夜色的黑色闪电,朝着南方的山林,无声无息地疾掠而去!速度之快,只在原地留下几缕淡淡的残影和冰冷的杀意。

……

南行三里,山坳深处。

一座早已荒废的义庄,如同被遗忘的尸骸,孤零零地矗立在乱坟岗的边缘。残破的院墙爬满了枯死的藤蔓,腐朽的木门歪斜地半开着,露出里面黑洞洞、散发着浓重霉味和尘土气息的正堂。几口早已烂穿的薄皮棺材散落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怪诞的影子。

最里面一间还算完整的厢房里,林风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断裂的骨头和后背崩裂的伤口,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几乎要将他淹没。透支反派点数的虚弱感更是如同附骨之蛆,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四肢酸软无力。

柳青青被他小心地平放在墙角一堆勉强还算干燥的枯草上。女孩依旧昏迷不醒,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她体内那股狂暴的“湮灭”力量早已沉寂下去,只留下触目惊心的透支和创伤。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低下!多处创伤恶化!】

【警告:绑定目标‘柳青青’生命体征极度微弱!濒死状态!】

【当前反派点数:-200点(透支)!】

【系统商城(初级)权限冻结!需清偿透支点数后方可解锁!】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催命符,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响。

透支!商城冻结!柳青青濒死!黑袍人的追兵随时可能杀到!

绝境!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的绝境!

林风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剧痛和虚弱折磨着他的肉体,但一股更加蛮横的意志却在灵魂深处疯狂燃烧!他不能死!更不能让柳青青死在这里!他还有系统!还有……刚刚兑换的《影遁术》!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意念沉入脑海。那部名为《影遁术》的残篇功法信息,如同烙印般清晰。晦涩的口诀,复杂的经脉运行路线,如何在阴影中感知、融入、挪移……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

“修炼……必须立刻修炼!”林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是他唯一的依仗!只有掌握这门诡异的身法,才有在接下来的追杀中周旋、甚至反击的可能!

他挣扎着坐直身体,忍着剧痛,摆出一个五心朝天的简陋姿势。按照功法所述,尝试着引导体内那几乎枯竭的、微弱的气感——那是原主残留的、少得可怜的修为根基。

意念集中,尝试沟通天地间游离的、稀薄的阴属性能量,尤其是……这义庄里无处不在的阴影之力!

过程艰难得如同在沙漠中挖掘甘泉。剧痛不断干扰着他的心神,透支的虚弱感让精神难以集中。每一次尝试引气入体,都如同用钝刀子切割经脉,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他额头滚落,浸湿了油腻的衣襟。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因为剧痛和强行运功而不受控制地颤抖。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就在他精神即将崩溃,意识开始模糊之际——

【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意志及修炼意愿……】

【符合‘湮灭’协议底层逻辑……】

【启动辅助修炼模式(初级)……能量引导中……】

一股微弱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冰凉气息,如同涓涓细流,突然从意识深处涌现,汇入他几乎干涸的经脉!这股力量并非灵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性,如同最精准的导航,强行牵引着他体内那微弱的气感,按照《影遁术》的特定路线,艰难地运转起来!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烫过经脉!剧痛瞬间飙升!林风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这股系统引导的力量极其霸道,强行压制了痛楚的干扰,推动着那缕微弱的气感,在闭塞的经脉中硬生生冲开一条缝隙!

嗡!

当那缕气感艰难地完成一个极其微小的周天循环,最终沉入丹田的瞬间,林风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轻了一瞬?仿佛与脚下那片浓重的阴影,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联系?

【《影遁术》(残篇)入门!熟练度:初窥门径(1%)】

【获得基础效果:于阴影中隐匿效果小幅提升,短距离(1米内)阴影挪移成功率1%。】

【警告:强行引导修炼加剧伤势!内腑轻微震伤!】

成了!虽然只是最粗浅的入门,虽然付出了内伤的代价,但……他成功了!

林风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顾不上擦拭嘴角的血迹,立刻尝试!

意念锁定身侧一步之外,另一片更深的阴影!

“影遁!”

他低喝一声,身体猛地向前一扑!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他的身体在接触到那片阴影的瞬间,仿佛融化了一般,变得模糊、透明,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瞬间消失!

下一刻,在那片一步之外的阴影里,林风的身影如同水墨画般缓缓浮现!虽然过程极其短暂,身形还有些不稳,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重影”现象,但他确实……挪移了一米的距离!

成功了!虽然只有一米!虽然成功率低得可怜!但这意味着,他拥有了在绝境中周旋的一线生机!

狂喜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但林风立刻压下这股情绪。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柳青青还危在旦夕!透支的点数还没清偿!追兵随时会到!

他踉跄着走到柳青青身边,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微弱的气息,心再次揪紧。商城冻结,他没有任何药物能救她。

“系统!”林风在意识里低吼,“有什么办法能救她?或者……清偿透支的点数?”

【清偿透支点数需获取额外反派点数。】

【获取途径:1. 宿主自身行为符合‘反派’逻辑。2. 绑定目标行为符合‘湮灭’倾向并反馈。】

【目标‘柳青青’濒死,无法提供有效反馈。】

【警告:目标生命体征持续下降,预计存活时间:小于6小时。】

6小时!

林风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必须在这6小时内,清偿200点透支,解锁商城,兑换救命的药物!

怎么做?他现在重伤在身,实力低微,出去猎杀?那是找死!唯一的希望……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意识中的系统面板。商城虽然冻结,但物品列表还在。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其中一个选项上:

【基础淬体丹(劣质):以霸道药力强行淬炼肉身,疏通经脉,小幅提升身体强度及力量。服用后需承受剧烈痛苦,有经脉撕裂风险。兑换点数:400点。(透支状态下,宿主可预支兑换,需支付双倍利息,即清偿800点反派点数。)】

预支!双倍利息!

林风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这是饮鸩止渴!但也是唯一的生路!淬体丹不仅能提升实力,其霸道的药力或许能强行激发潜能,暂时压制伤势,甚至……给他出去“狩猎”赚取点数的资本!

至于双倍利息……活下去才有资格谈利息!

“预支兑换!基础淬体丹(劣质)!”林风在意识里发出无声的咆哮!

【指令确认!预支兑换‘基础淬体丹(劣质)’!】

【透支点数增加:400点!】

【当前总透支:600点(原200+预支400)!】

【清偿需:800点(本金400*2)!】

【物品已发放至系统空间!】

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坑坑洼洼如同煤球、散发着刺鼻硫磺和金属腥气的丹药,出现在系统空间。

林风毫不犹豫地取出丹药。那刺鼻的气味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他看着手中这枚劣质的、如同毒药般的丹药,又看了看墙角气息奄奄的柳青青。

没有退路了。

他仰头,将淬体丹猛地塞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岩浆般滚烫、又如同钢针般尖锐的恐怖药力,瞬间在他口腔中爆开!顺着喉咙,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冲入他的四肢百骸!

“呃啊啊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比肋骨断裂、比后背撕裂、比灵魂灼烧加起来还要恐怖百倍的剧痛!林风感觉自己的身体从内到外,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经脉、每一根骨头,都像是被扔进了滚烫的油锅,然后又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搅拌!

他猛地蜷缩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皮肤瞬间变得赤红,如同煮熟的虾子!一根根青紫色的血管如同蚯蚓般在皮肤下疯狂凸起、蠕动!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水,如同瀑布般从他全身毛孔中涌出,瞬间浸透了衣衫!

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因为过度用力而渗出血丝!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嘶吼!意识在恐怖的痛苦冲击下,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小船,随时可能倾覆!

淬体!这是真正的脱胎换骨!是毁灭与重生的炼狱!

而就在林风在废弃义庄里承受着非人痛苦的同时。

距离义庄不足两里的一片密林中。

三道黑色的身影如同幽灵般在林间无声穿梭。为首的面具人(爪痕)突然停下脚步,抬起手。

另外两名影牙成员瞬间静止,如同融入环境的雕塑。

爪痕蹲下身,从一丛被踩倒的荆棘旁,捡起一小片沾着新鲜泥污和……一丝极其微弱血痕的、粗布碎片。他放在鼻尖下,仔细嗅了嗅。除了泥土和草木的气息,还有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血腥和劣质火焰的味道。

“血迹……新鲜。”爪痕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林间响起,“方向未变。距离……很近了。”

他幽冷的目光抬起,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精准地投向了山坳深处,那座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的、如同坟茔般的废弃义庄。

“目标……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