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风呜咽,北舞渡镇比往常更加死寂。灯火熄灭之后,人群已散,唯余慌乱与不安像余烬一样在空气里飘荡。

林河躺在炕上,心脏却始终像擂鼓般狂跳。骨笛的低语仍在耳边回荡,仿佛每次闭上眼,都会有人贴在耳边喃喃:“你……来……”

他不敢告诉父亲,也不敢对清雅说。他害怕自己若是说出来,大家会认为他被“选中”,会被孤立,甚至被牺牲。

然而,真正让他彻夜难眠的,是从祠堂方向吹来的冷风。那风里裹着隐隐的声息,时断时续,像门板轻轻撞击,又像某种木质器物被人慢慢推动。

他翻来覆去,终于忍不住翻身下炕。正准备推门时,院外忽然响起极轻的一声:“林河。”

是清雅。

她披着单薄的披风,眼神慌乱:“你听见了吗?祠堂……门好像开了。”

他们一路走到镇子中央的祠堂。

本应锁死的大门,此刻却半虚半掩。门板随着风轻轻晃动,发出“吱呀”的声响。院内黑漆漆的,看不见一点灯火。

“不会吧……”林河喉咙发紧。

清雅紧紧抓着他的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门从来不会在夜里开过。每晚都是林家老人亲手锁的。”

就在两人犹豫时,志远也出现了。他一手插在口袋里,面无表情:“你们也来了。”

林河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志远冷冷一笑:“因为那门不是自己开的。有人进去过。”

很快,又有几户胆子大的镇民跟了过来。有人提着火把,颤声嚷嚷:“谁开的门?是不是小孩子淘气?”

“淘气个屁!半夜谁敢来祠堂!”

“不会是……舞祖显灵吧?”

这一句话,再度让人群炸开。有人想立刻封门,有人却坚持要进去查清楚。

齐铁匠的嗓音打破了争执:“要是里头真有东西,门关不住!拖得越久,越是危险!”

林守义随后赶到,脸色铁青。他狠狠瞪了林河一眼,喝道:“谁让你到这来的?回去!”

可林河并没有动。笛声的余音在他心底越来越强烈,就像一根线,牵着他走向那扇半掩的门。

门缝里,风吹出来,带着潮冷的味道。忽然,里面传来轻轻的一声:“咚。”

像木槌敲在供桌上。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接着,又是第二声,“咚。”

节奏缓慢,却极为沉重,仿佛有人在堂内行祭。

清雅吓得全身发抖,几乎要昏倒。她哽咽道:“里面……没人进去过啊……”

林守义面色铁青,大喝:“封门!快封门!”

几名壮汉上前,想合上祠堂门。可就在他们用力推门的一瞬间,门板忽然自己“吱呀——”一声,向内缓缓开启。

火光照进院内,映出供桌与祖牌。

祖牌齐齐立着,却在火光照射下微微颤动,仿佛有人刚触碰过。

“进去看看!”王三魁忽然叫嚷。他脸上还留着之前骨笛烙印的痕迹,此刻却反而眼神疯狂,“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人还是鬼!”

“不能进!”林守义拦住,“谁进谁死!”

人群哗然。有人支持王三魁,嚷嚷要查清;也有人畏惧祖祠,不敢触犯。灯火在这僵持里剧烈扑闪,照得每个人的脸忽明忽暗。

林河胸口剧烈起伏。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催促他:走进去。可清雅死死拽着他,泪眼婆娑:“别去……求你别去……”

志远冷眼旁观,忽然冷冷开口:“他若不进去,迟早也会被笛声逼疯。与其等死,不如趁现在弄清楚。”

林河心中一震,额头冷汗直冒。

就在争执最激烈的时候,供桌上的长明灯忽然“噗”地一声熄灭。祠堂内瞬间一片漆黑。

紧接着,一阵低沉的笛声,从堂内幽幽响起。

“呜——咽——”

没有人吹,可那旋律清晰、悠长。祖牌一块块随之轻微颤抖,像是在随笛声一起摇曳。

“天啊!”有人惊叫。

人群彻底崩溃,哭喊着往外冲。

林河却僵在原地,双眼死死盯着那黑暗中的供桌。他分明看见——在最中央的祖牌后面,隐约探出了一截白色的器物,宛如笛身的一角。

祠堂门口的火光扑闪,照出他满脸冷汗。

清雅拽着他,哭喊:“走啊!”

可林河喉咙发干,喃喃吐出一句话:

“骨笛……在祠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