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手里攥着那枚沾着油污的40信用点硬币和之前剩余的零钱,萧辰第一次感觉在这个小镇有了那么一丝微弱的底气。虽然距离安全还差得远,但至少暂时摆脱了立刻饿死或者露宿街头的危机。

他没有急着再去任务板碰运气。老哈克那里的挖矿任务可遇不可求,而且频繁出入矿区容易引人注意。管道清理那种“好运”更不可能复制。他需要更稳定、更不依赖体力、也更不显眼的赚钱方式。

他的目光投向了“鼹鼠窝”隔壁那条更狭窄、更阴暗的巷子。那里是小镇的非官方“技术区”,挤满了各种修理铺、零件摊,还有几个挂着“数据恢复”、“仪器校准”等模糊招牌的小门面,空气里弥漫着焊锡、松香和臭氧的味道。

这里的人同样行色匆匆,但比起外面那些肌肉贲张的佣兵,更多了几分专注和疲惫,身上沾着的也多是油污和金属碎屑而非血污。

萧辰在一个摊位前停下,花5信用点买了一个最便宜的二手多功能万用表,又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垃圾堆的零件摊上,花了3信用点淘换了好几块不同型号、早已淘汰的废旧芯片和几段颜色各异、质量参差不齐的导线。

他的目标很明确:利用前世的知识,修复一些小型电子设备,这是目前最能发挥他优势、且启动成本最低的途径。

回到207房间,他立刻开始了工作。没有专业的工作台,就把那张歪腿的桌子推到墙角勉强凑合。没有精密仪器,就靠万用表和一双经验丰富的眼睛手指。

坤坤对摊在桌上的各种小零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尤其是亮晶晶的电容和电阻,总想用爪子去扒拉,被萧辰严肃地制止了几次后,才委委屈屈地趴在一旁,监督主人工作。

萧辰首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几个从零件摊顺带买来的、彻底没电的旧款个人终端电池。检查触点、清理锈迹、小心地用万用表测量内部微弱的残余电压和电阻……很快,他就判断出其中两个只是保护电路锁死,通过短接特定触点就能重新激活。虽然电量只剩一点点,但卖给完全没电应急的人,应该也能换几个信用点。

就在他专注地给一个成功激活的电池贴上绝缘胶带时,隔壁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一阵激烈的、夹杂着技术术语的抱怨和什么东西被扫落在地的乒乓声。

“……该死的非线性反馈!第七次了!这破稳压模块简直就是个情绪不稳定的炸药包!”一个略显尖细、充满挫败感的女声穿透了薄薄的隔板。

萧辰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听到隔壁的动静了,经常在深夜传来焊接声、小规模爆炸声和类似的抱怨。看来隔壁住着一位同行,而且似乎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他没有在意,继续手头的工作。修复旧电池只是练手,他真正想尝试的,是数据恢复。

第二天,他再次来到技术巷,这次没有买东西,而是蹲在一个角落,面前铺了一块干净的布,上面摆着那几个修复好的电池,旁边用捡来的炭块写了几个简单的字:“应急电池,5点一个”。

然后,他拿出了那个从峡谷带出来的、屏幕碎裂、无法开机的老旧数据板。这是他原本打算拆零件用的,但现在或许有更好的用途。他将其放在显眼位置,又加了一行字:“承接简单数据恢复、仪器校准”。

巷子里人来人往,但大多只是瞥一眼他这个寒酸的地摊,就匆匆走过。偶尔有人停下来问问电池,很快也就成交了。至于数据恢复,根本无人问津。毕竟,重要数据谁会存在这种老掉牙的板子里,又谁会相信一个在路边摆摊的新面孔?

就在他以为今天又要无功而返时,一个身影停在了他的摊前。

来者个子不高,穿着一件明显过大、沾满各种污渍和烧灼痕迹的工装外套,兜帽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下巴尖和几缕不听话钻出来的、乱糟糟的黑色短发。她(从声音和体型判断)背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叮当作响的背包,手里还抱着一个冒着淡淡青烟、外壳焦黑一半的方形设备。

她的目光直接略过了那些电池,死死盯在了萧辰手里那个老旧数据板上,更准确地说,是盯着数据板侧面一个极其特殊的、已经变形的扩展接口。

“你……这个接口……”她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带着一丝急切和难以置信,“是‘星焰’III型数据端口?老掉牙的军用加固标准!你从哪里搞来的?这板子还能读吗?”

萧辰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捡的。屏幕碎了,开不了机。接口是好的,但需要专用的转接器和驱动才能读取里面的加密数据阵。”他点出了关键,显示自己不是完全不懂。

那女孩(?)猛地抬起头,兜帽下滑,露出一张沾着机油污渍却异常清秀年轻的脸,眼睛很大,此刻因为兴奋和急切而闪闪发光:“你有办法?你能做转接器?驱动呢?那种老古董的驱动早就失传了!”

“理论上有图纸和零件就能做转接器。驱动……可能需要逆向工程或者模拟环境。”萧辰谨慎地回答,没有把话说满,“你有需要?”

“废话!”女孩几乎跳起来,把手裡那个冒烟的设备往地上一放,“这破玩意儿!我自己改装的能量波动探测器,核心算法调试了无数次,就差最后一点环境参数校准数据就能完美运行了!结果……结果上次去‘震颤峡谷’实地测试的时候,备用电池仓短路,把我存原始数据和校准参数的数据卡烧了!”

她指着地上那个焦黑的设备,气得脸颊鼓鼓的:“唯一备份就在一张老掉牙的、用这种‘星焰’III型接口的加固数据卡里!我跑遍了全镇所有的修理铺和数据恢复店,他们连这接口都没见过!都说没办法!”

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盯着萧辰:“你要是能把我数据读出来,多少钱都行!……呃,当然,不能太贵,我最近预算有点超……”

萧辰看了一眼地上那个造型奇特、明显经过大量魔改的探测器,又看了看女孩焦急的表情,心里快速盘算着。这女孩是个技术高手,而且似乎很急需帮助。

“我可以试试。”他没有立刻报价,“但不保证成功。数据板和数据卡我带走,需要点时间。成功了,报酬你看着给。失败了,分文不取,但板子和卡可能就彻底报废了。怎么样?”

女孩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萧辰那寒酸的地摊和淡定的表情,又想了想自己那陷入僵局的项目,最后一咬牙:“成交!我叫艾拉!就住你隔壁‘鼹鼠窝’209!你最好快点,我急着用!”她语速极快地说完,从背包里翻找出一张同样古旧、但保存相对完好的金属数据卡,小心翼翼地和那个破数据板一起递给萧辰。

“萧辰。”他接过东西,简单报了名字。

艾拉点点头,风风火火地抱起地上还在冒烟的探测器,转身就走,没几步又回头喊道:“喂!需要什么特殊零件找不到可以去问我!我有门路!……当然,零件钱得另算!”说完就消失在巷子拐角。

回到207房间,萧辰立刻投入到工作中。

数据板的硬件修复不难,屏幕他直接放弃,重点是主板供电和数据接口。那张数据卡更是坚固,只是接口有点物理变形。

真正的难点在于转接器和驱动。他没有现成的图纸,只能根据接口定义和这个世界的电子基础标准反向推导。这需要极高的电路设计能力和对底层协议的深刻理解。

而这,恰恰是前世作为顶尖工程师的他最擅长的领域。

接下来的两天,萧辰几乎足不出户。他用万用表反复测量、在纸上画了无数张草图、拆解了之前淘来的所有废旧芯片寻找可用的逻辑门和控制器、又跑去艾拉那里赊账买了一个最基础的信号发生器和几块特定型号的芯片(艾拉虽然嘀咕着他买的东西怪,但还是卖给了他)。

坤坤对主人突然沉迷于这些亮晶晶的小方块十分不满,但每次抗议都被萧辰用肉条堵住了嘴。

第三天傍晚,一个巴掌大小、由无数飞线、废旧芯片和新焊点组成的、看起来极其丑陋和不稳定的转接器,终于出现在了桌子上。

最后一步,编写模拟驱动。他没有这个世界的编程IDE,只能直接用最底层的机器语言,通过万用表和信号发生器一点点调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天色彻底暗下。

终于,当萧辰将转接器连接好数据板和数据卡,再将转接器输出端接入自己那个老旧个人终端的扩展口,并执行了最后一段自编的读取指令后——

个人终端那单调的屏幕上,突然开始飞速滚过一行行复杂的代码和校验信息!

几分钟后,滚屏停止。屏幕中央出现了一个简单的文件夹图标,旁边标注着【Env_Calib_Data_Backup】。

成功了!

萧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比打了一架还累。

就在这时,房门被砰砰砰地敲响,外面传来艾拉急切的声音:“喂!萧辰!怎么样了啊?有进展吗?我听到你终端响了!”

萧辰打开门,艾拉立刻挤了进来,目光瞬间就锁定了桌上那个正在工作的、丑陋无比的转接器和终端屏幕上显示的文件。

“我的……我的数据!”她惊呼一声,扑到桌前,手指颤抖着操作终端,快速浏览着里面的文件内容,眼睛越来越亮,“全都在!校准参数!原始波形记录!太好了!太好了!”

她兴奋地差点跳起来,一把抓住萧辰的胳膊:“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太厉害了!那种老古董协议你居然都能破解!”

萧辰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侥幸而已。东西没问题就好。”

“没问题!完全没问题!”艾拉激动地原地转了个圈,然后猛地想起什么,开始在自己那个巨大的背包里疯狂翻找,掏出好几个不同面值的信用点硬币和一些小面值纸币,塞到萧辰手里,“给!报酬!我现在只有这么多了,大概……大概一百二十点!够不够?不够我下次任务赚了再补你!”

萧辰看着手里那堆零钱,点了点头:“够了。”这个价格远低于正规数据恢复店,但对他目前的处境来说,已是巨款。

艾拉宝贝似的抱起数据卡和那个丑陋的转接器(连带着数据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头对萧辰说:“你手艺不错啊,虽然设备烂得掉渣……下次我还有这种活儿还找你!嗯……或者你有啥需要帮忙的,也可以来找我!209房间!”

说完,她又像一阵风似的冲回了自己房间,很快,隔壁就传来了兴奋的哼歌声和重新响起的焊接声。

萧辰关上门,将那一百二十信用点收好。

技术换资源的道路,算是初步打通了。而且,似乎还意外地结识了一个有点意思的邻居。

坤坤凑过来,蹭了蹭他的腿,似乎在提醒他,该付“肉条顾问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