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冰冷的触感沿着脊椎一路向上,最终死死扼住了咽喉。

凌夜猛地从课桌上弹起来,如同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眼前是刺目的白炽灯光,还有堆叠如山的、写满了密密麻麻公式和单词的试卷。

“高考…还有最后三天……”他下意识地喃喃,手指因为长时间的握笔而微微痉挛。

下一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剧痛毫无征兆地炸开,瞬间席卷全身。视野里的灯光和试卷急速褪色、扭曲,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他徒劳地伸出手,指尖却只碰到一片虚无。最后残留的意识里,是同桌惊恐扭曲的脸庞和骤然爆发的尖叫。

黑暗,冰冷,漫长。

仿佛沉沦了无数个世纪,又仿佛仅仅过了一瞬。

“……夜儿…我的夜儿啊……”

“……唉,柳家这次…欺人太甚了……”

“……经脉淤塞,丹田如顽石……废人一个……认命吧……”

断断续续的、带着哭腔和沉重叹息的声音,像是隔着厚重的磨砂玻璃,模模糊糊地钻进耳膜。凌夜感觉自己正漂浮在一片混沌的暖流里,身体沉重得不可思议,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无数陌生的、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烁、冲撞:刀光剑影、飞天遁地、凶兽咆哮、还有一张张或威严或狰狞的脸……

剧烈的头痛袭来,像是有人拿着凿子狠狠敲击他的颅骨。他闷哼一声,沉重的眼皮终于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光线昏暗。

映入眼帘的,是古旧的、带着虫蛀痕迹的木质房梁。身下是硬邦邦的床板,盖在身上的薄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草药和尘土的陈旧气味。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古意”。

他转动眼珠。床边,一个穿着粗布麻衣、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的中年妇人正伏在床沿低声啜泣,肩膀一耸一耸,充满了绝望。几步开外,一个同样穿着古式短打、身形佝偂、脸上刻满愁苦和屈辱的中年汉子,正背对着床,对着墙壁重重叹气,拳头捏得死紧,指节泛白。

凌夜?爹?娘?

一个名字和两个称呼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深处,随之而来的,是海啸般汹涌的、属于另一个“凌夜”的记忆碎片!

天元大陆!武道为尊!淬体、开元、气海、灵罡、神藏……强者飞天遁地,移山填海!弱者匍匐如蚁,命如草芥!

而他,青岚学院外院弟子凌夜,一个经脉天生淤塞、丹田如磐石般难以开辟、修炼了十几年还在淬体三重原地踏步、被所有人嘲笑的——废柴!

三天前,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冲突,被几个内院弟子堵在学院后山,拳打脚踢,重伤濒死,被抬了回来。原主,那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少年,就在这具身体里,在极致的屈辱和痛苦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然后,他这个来自地球的、被高考活活熬死的灵魂,便鸠占鹊巢。

“嘶……”凌夜倒抽一口冷气,不仅仅是因为身体各处传来的、如同被拆开重组般的剧痛,更是因为这残酷的现实——猝死穿越,落地成盒?还是个开局就要被打死的废柴盒?

“夜儿!你醒了?!”妇人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扑到床边,粗糙颤抖的手抚上凌夜的脸颊,泪水汹涌而出,“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啊!我就知道,我儿命硬……”

背对着床的汉子也猛地转过身,几步跨到床边,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混杂着激动、后怕和深沉的忧虑:“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夜儿,感觉怎么样?哪里还疼?”

看着这对陌生又无比熟悉的“父母”脸上那毫不作伪的关切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凌夜心头最深处,属于原主残存的、对亲情的眷恋和依赖被触动,酸涩感涌了上来。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沙哑:“爹…娘…我…没事……”

声音出口,虚弱得如同蚊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凌母紧紧抓住他的手,仿佛怕一松手儿子就会消失,“娘给你熬了药,这就去热热!喝了药,养好身子,咱…咱不去那劳什子学院了!咱回家!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凌父脸上的激动却褪去了几分,被更深的愁云笼罩。他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没有接话。不去学院?谈何容易?柳家那边……

就在这时——

“嘭!”

一声巨响,凌家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旧院门,竟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得四分五裂!木屑纷飞!

“凌正阳!凌夜!给本小姐滚出来!”

一个冰冷、倨傲、如同冰珠落玉盘般的少女声音,裹挟着一股凌厉的寒意,瞬间灌满了整个破败的小院。

凌父凌正阳脸色骤变,猛地挺直了佝偻的脊背,眼神里爆发出愤怒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凌母更是浑身一颤,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把凌夜挡在身后,仿佛要为他挡住外面的一切风雨。

凌夜的心脏,在这一刻也沉了下去。记忆碎片翻涌,瞬间锁定了声音的主人——柳清雪!

那个与他指腹为婚、却早已云泥之别、视他为耻辱的“未婚妻”!

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凌父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低声对凌母道:“看好夜儿!”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洗得发白的旧袍子,努力想挺起胸膛,但那骨子里的卑微和面对强权的无力感,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他迈步,走向门口那刺目的天光。

凌母紧紧攥着凌夜冰凉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凌夜挣扎着,在凌母的搀扶下坐起身,靠在那冰冷的土墙上。他透过狭小的窗口,看向院内。

院中,阳光炽烈。

柳清雪一袭白衣胜雪,身姿挺拔如寒山青松,俏生生地立在狼藉的院门中央。她肌肤莹白如玉,五官精致得挑不出一丝瑕疵,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只有万年寒冰般的冷漠与毫不掩饰的轻蔑。她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令人心悸的锋锐气息,那是开元境武者才有的元力波动!淬体境在她面前,连蝼蚁都不如。

她身后,站着一位身着青色锦袍、面容俊朗、气质同样不凡的青年男子。青年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看好戏般的笑意,眼神扫过破败的小院和屋内的凌夜时,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俯视感。青云宗内门弟子,陈风!开元境巅峰!

院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被巨响惊动的左邻右舍和路过的闲人,对着凌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脸上满是幸灾乐祸和看好戏的神情。

“柳小姐…”凌父凌正阳走到院中,对着柳清雪拱了拱手,姿态放得极低,声音干涩沙哑,“不知…不知驾临寒舍,有何贵干?”

柳清雪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仿佛多看凌正阳一眼都是污了她的眼睛。她的目光如同两柄冰冷的利剑,穿透了那扇破旧的木窗,精准地钉在屋内靠在土墙上的凌夜身上。

“有何贵干?”柳清雪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味,清晰地传遍整个院子,落入每一个看客耳中,“凌正阳,我来,是替我柳家,替我自己,彻底了结一桩荒唐事。”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宣判:

“凌夜这个废物,经脉淤塞,丹田如石,十六岁了还在淬体三重原地踏步,堪称青岚学院百年不遇之耻!如此废物,有何资格做我柳清雪的未婚夫?有何资格与我青云宗扯上半点关系?”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凌正阳的脸上,也抽在屋内凌夜的心上。凌父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屈辱如同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充满了鄙夷和嘲讽。

“看看,我就说吧,柳家大小姐终于来退婚了!” “这凌夜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就是,丢人现眼!连累他爹娘也跟着受辱!”

柳清雪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她微微扬起下巴,那弧度优美却冰冷得像刀锋。她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质地考究的纸笺,看也不看,随手一抛。

纸笺如同被无形的手托着,轻飘飘却又无比精准地飞向凌正阳,最后悬停在他面前一尺之处。

“这是退婚书。”柳清雪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签了它。从今往后,我柳清雪与你凌家,与你那废物儿子凌夜,再无半点瓜葛!他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形同陌路!”

凌正阳看着眼前那张轻飘飘却又重如泰山的退婚书,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脑门,眼前阵阵发黑。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了血丝,那代表着凌家最后一点尊严的脊梁,在这赤裸裸的羞辱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柳小姐…”凌正阳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绝望的挣扎,“婚约…婚约乃是两家先辈所定,岂可…岂可如此儿戏?夜儿他…他只是…只是暂时……”

“儿戏?”柳清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刺骨,“与一个注定烂在泥潭里的废物谈婚约,才是最大的儿戏!是对我柳清雪,对青云宗最大的侮辱!”

她身旁的陈风适时地发出一声嗤笑,火上浇油:“凌家主,识时务者为俊杰。清雪师妹天纵之资,前途无量,岂是尔等凡俗之家能攀附的?趁早签了,还能给你们凌家,给你那废物儿子,留最后一点脸面。”

“你……你们……”凌正阳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柳清雪和陈风,目眦欲裂,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极致的愤怒、屈辱和无力感,几乎要将这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彻底压垮。

就在这时——

“呵呵…呵呵呵……”

一阵低沉、嘶哑,仿佛从破旧风箱里挤出来的笑声,从屋内传了出来。

这笑声突兀而怪异,瞬间吸引了院内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一只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推开。凌夜,在母亲惊慌失措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又异常坚定地走了出来。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之前吐血留下的暗红血痂,身体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胸口的衣襟上浸染着大片暗褐色的血迹。但那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不再是原主记忆中的懦弱、迷茫和痛苦,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的火焰!

他推开母亲搀扶的手,拒绝了那份小心翼翼的庇护。他站得笔直,尽管身体在微微颤抖,那是重伤和虚弱的生理反应,但他的脊梁,挺得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穿透了院中弥漫的羞辱气息,死死地钉在柳清雪那张绝美却冰冷无情的脸上。

“退婚?”凌夜的声音不大,甚至因为虚弱而有些中气不足,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议论和嘲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好,很好。”

他无视了柳清雪微微蹙起的秀眉和陈风眼中闪过的不屑与玩味,无视了周围看客们更加放肆的指点和嗤笑。

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恨意和屈辱感,在他胸腔里轰然爆炸!那是原主残留的执念,更是他自身面对这绝境时迸发出的强烈不甘!凭什么?凭什么他刚来就要承受这等羞辱?凭什么他就要被钉死在“废物”的耻辱柱上任人践踏?!

就在这股毁灭性的情绪即将吞噬他理智的临界点——

【叮!】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最深处响起!

【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欲与不甘意志……】 【匹配至高规则……】 【‘多子多福’系统……绑定中……1%……50%……100%!】 【绑定成功!宿主:凌夜。】

凌夜的意识猛地一沉,仿佛瞬间被拉入了一片无垠的黑暗虚空。眼前不再是破败的小院和柳清雪那张冰冷的脸,而是无数道纵横交错、闪烁着神秘光芒的法则锁链!在锁链交织的中央,一颗难以形容其色彩、仿佛包容了宇宙生灭的“种子”缓缓旋转、沉浮。

【本系统旨在帮助宿主打破生命桎梏,登临无上巅峰!核心规则:多子多福,子嗣反哺!宿主诞育的子嗣越多、天赋越强,宿主自身将获得修为、血脉、神通等全方位同步提升!子嗣天赋,宿主可共享!】

冰冷机械的解说词,却如同九天惊雷,在凌夜濒临绝望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多子多福?生娃就变强?!子嗣天赋还能共享?!

这……这是绝境中的通天梯!是溺水者抓住的救命稻草!更是……对眼前这贱人最狠、最绝、最意想不到的报复!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混合着滔天的恨意,如同火山岩浆般在凌夜心中奔涌!他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死死盯着柳清雪,嘴角缓缓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地狱恶鬼的低语,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柳清雪!”

这一声呼喊,如同平地惊雷,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整个喧闹的小院瞬间为之一静。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看客的嘲讽,陈风的不屑,柳清雪的冰冷,还是凌父凌母的绝望,都再次聚焦到那个倚着门框、摇摇欲坠却又眼神骇人的少年身上。

凌夜无视了身体各处传来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剧痛,无视了胸口翻腾的气血。他强行调动起刚刚被系统激活、注入体内的一丝微弱暖流,支撑着自己不倒下。他深吸一口气,那吸气的动作都扯得肺部生疼,但出口的话语,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疯狂:

“今日之辱!我凌夜——记下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濒死孤狼的啸月,凄厉而决绝:

“退婚?!好!如你所愿!但这婚约,不是你想退就能干干净净退掉的!”

他猛地抬手,用尽全身力气指向柳清雪,指尖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剧烈颤抖,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死死锁住她:

“三年!无需三年!待我凌夜子嗣降世!我亲自教他,如何踏碎你青云宗山门!如何——”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气和倾尽五湖四海也洗刷不尽的恨意:

“——弑神证道!”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力量,伴随着凌夜那近乎诅咒的誓言,轰然爆发!

【叮!新手礼包发放!】 【获得:洗髓丹x1(完美品质)!基础锻体诀(神藏境前有效)!一次性血脉共享绑定卡x1!】 【检测到优质母体目标:柳清雪(身具‘玄冰灵体’雏形)!】 【是否使用‘一次性血脉共享绑定卡’?目标:柳清雪!】

是!立刻!马上!

凌夜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哮!意念如同最锋利的剑,狠狠斩下!

【血脉共享绑定卡使用成功!目标:柳清雪!】 【绑定效果:未来宿主与目标诞育的子嗣,必将完美继承目标的‘玄冰灵体’天赋!宿主自身可获得该子嗣天赋的共享使用权!】 【绑定状态:永久生效!不可解除!】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旁人看来,只是凌夜在发出那惊天动地的宣言后,整个人似乎陷入了一种短暂的、怪异的凝滞状态,眼神空洞了一瞬。

柳清雪在凌夜指向她、说出“子嗣降世”、“踏碎青云宗”、“弑神证道”时,那万年冰封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是愕然,是荒谬,随即便是被蝼蚁冒犯的滔天怒火和极致的羞辱!

子嗣?他竟敢…竟敢如此亵渎于她?!

“放肆!”柳清雪俏脸含煞,周身寒气骤然暴涨,地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那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直刺凌夜!“你这不知死活的废物!竟敢口出如此狂言秽语!找死!”

她身后的陈风更是勃然变色,厉声喝道:“小畜生!胆敢辱我师妹!辱我青云宗!今日饶你不得!”他一步踏出,身上开元境巅峰的雄浑气势轰然爆发,如同山岳般朝着重伤虚弱的凌夜碾压而去!同时,一只手掌抬起,元力流转,带着凌厉的掌风,隔空便朝着凌夜的天灵盖狠狠拍下!显然是要下死手!

“夜儿!”凌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想要扑过去挡在儿子身前。

凌父目眦欲裂,怒吼一声:“住手!”就想冲上前阻拦,却被柳清雪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机死死锁定,如同陷入泥沼,动弹不得!

周围的看客们发出一片惊呼,有胆小的甚至捂住了眼睛。完了!这凌夜真是疯了!竟敢如此激怒柳家小姐和青云宗的高徒!死定了!

面对这足以将他拍成肉泥的致命一掌,凌夜却仿佛毫无所觉。他眼中那空洞的瞬间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带着毁灭快意的平静!

就在陈风那元力凝聚的掌印即将落在他头顶的刹那——

“嗡!”

一道无形的、柔韧却坚韧无比的屏障,突兀地出现在凌夜身前!

陈风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掌力轰击在屏障之上,只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荡起!那屏障如同最深沉的大地,岿然不动!

“学院重地,严禁私斗伤人!”

一个苍老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骤然在小院上空响起!

下一刻,一个穿着青岚学院导师灰色长袍、须发皆白、面容古板的老者,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院墙上。他负手而立,浑浊的老眼淡淡地扫过下方,目光在柳清雪和陈风身上微微一顿,带着一丝警告。

正是青岚学院外院执法堂的一位长老!显然是被这里的巨大动静惊动而来。

陈风脸色一变,拍出的手掌僵在半空,掌力瞬间散去。他认得这位长老,实力深不可测,绝非他能招惹。他强压下心中的不甘和怒火,对着老者拱了拱手:“李长老,此子口出狂言,辱我师妹及宗门,晚辈一时激愤……”

柳清雪脸上的冰寒也收敛了几分,对着老者微微颔首,但眼中的冷意丝毫未减:“李长老,此等狂悖无礼、心思龌龊之徒,留在学院,只怕有损青岚声誉。”她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凌夜本身。

李长老面无表情,目光转向凌夜,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这个废物,又惹出这么大的乱子?还惹上了柳家和青云宗?真是麻烦。

“学院自有法度。”李长老的声音平淡无波,“凌夜,你重伤未愈,当众口出狂言,引发争端,罚禁闭三日,静思己过!柳小姐,陈小友,退婚之事既已言明,便请自便吧。学院之内,不可再生事端。” 他的处置,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明显偏向了柳清雪一方。对凌夜的惩罚轻描淡写,对柳清雪和陈风的出手则直接定性为“不可再生事端”,连句重话都没有。

柳清雪和陈风眼中都闪过一丝不满,但李长老代表的是青岚学院的脸面,他们也不能再强行出手。柳清雪冷冷地瞥了一眼如同标枪般钉在原地、眼神却异常平静的凌夜,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具冰冷的尸体。

“好。”她只吐出一个字,冰冷刺骨。她不再看凌夜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玷污。目光转向那悬浮在凌正阳面前的退婚书,素手轻轻一挥。

一股柔和的元力卷过,那张承载着凌家最后一点颜面的纸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稳稳地飘到了凌夜面前。

“签了它。”柳清雪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然后,带着你的痴心妄想,滚出我的视线。三年?呵,我只怕你活不到明天!”

她的威胁毫不掩饰。

凌夜看着眼前这张决定他“未婚夫”身份终结的纸笺,上面柳清雪娟秀却冰冷的字迹清晰可见。他没有愤怒,没有屈辱,反而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容里充满了血腥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

他伸出依旧在微微颤抖的手,没有去接那纸笺,而是猛地一把抓住!五指用力!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响起!

那承载着柳家意志和柳清雪高傲的退婚书,在凌夜手中被撕成了两半!四半!无数碎片!

他猛地一扬手,漫天的纸屑如同白色的雪片,纷纷扬扬,洒落在他和柳清雪之间。

“不必签。”凌夜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目光越过漫天纸屑,如同最坚固的锁链,死死锁在柳清雪那双冰蓝色的眸子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这娃——我生定了!”

“什么?!”柳清雪先是一愣,随即一股前所未有的、被彻底亵渎的暴怒直冲顶门!那冰冷的玄冰气息瞬间失控般爆发,周围的温度骤降,地面咔嚓作响,凝结出更厚的冰层!她的俏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涨红,眼中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你找死!!!”

陈风更是暴怒:“小畜生!我宰了你!”他再也顾不得李长老在场,体内元力疯狂涌动,就要再次出手!

“够了!”李长老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强行压制住了柳清雪失控的寒气和陈风暴动的元力。他深深地看了凌夜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惊愕,有不解,更多的是看疯子的怜悯。

“柳小姐,陈小友,请自重!再敢动手,休怪老夫不讲情面!”李长老的声音带着严厉的警告。

柳清雪和陈风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凌夜,如同盯着不共戴天的仇敌。最终,柳清雪强行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杀意,从牙缝里挤出冰冷彻骨的话语:

“好!好一个凌夜!今日之耻,我柳清雪记下了!我倒要看看,你这烂泥里的臭虫,怎么生出你那‘弑神证道’的孽种!我们走!”

她最后剜了凌夜一眼,那眼神中的怨毒和杀机几乎要将他凌迟。说罢,她猛地一甩衣袖,转身便走,白衣带起一股冰冷的旋风。陈风也狠狠地瞪了凌夜一眼,如同看一个死人,紧随其后。

看客们被这峰回路转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看着那漫天飘落的纸屑,再看看场中那个虽然摇摇欲坠、却仿佛完成了一场惊世豪赌般的少年,一时间竟鸦雀无声。

李长老看着柳清雪和陈风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凌夜,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身形一晃,消失在了院墙之上。麻烦,终究是留下了。

“夜儿!你…你糊涂啊!”凌父凌正阳冲过来,一把扶住几乎要软倒的凌夜,声音里充满了后怕和痛心,“你…你怎么敢…怎么敢说那样的话!还撕了退婚书!那柳家…那青云宗…我们怎么惹得起啊!” 他老泪纵横,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凌母更是紧紧抱着儿子,哭得几乎昏厥过去:“我的儿啊…你这是要娘的命啊……”

凌夜靠在父亲怀里,身体因为脱力和剧痛而不断颤抖,胸口翻腾的气血再也压制不住,“哇”地一声,又是一口带着腥甜的黑血喷了出来,溅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夜儿!”凌父凌母吓得魂飞魄散。

然而,凌夜却在这剧痛和虚弱中,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丝不同!那口黑血喷出后,身体内部仿佛被强行冲开了一道缝隙,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流,正从丹田深处艰难地滋生、流转!虽然极其细微,但那是元力!是属于武者的力量!

是系统!是那枚洗髓丹开始发挥作用了!它在冲刷这具废柴身体里淤积了十六年的污秽!

他艰难地抬起手,抹去嘴角的血迹。那血迹在苍白的手指上晕开,如同地狱归来的印记。他看着父母惊恐绝望的脸,看着周围那些尚未散去、眼神复杂的看客,看着地上那摊刺目的黑血和散落的纸屑……

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亮!

那是一种在深渊底部抓住了唯一一根绳索的疯狂和坚定!

退婚?羞辱?杀机?

他咧开嘴,沾着血的牙齿在阳光下显得森白刺眼,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

“爹,娘…别怕…” “这娃……” “我生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