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从房间里出来,祁愿看到傅寒洲手里拿着车钥匙,指指里面:“我们直接走吗?”

“嗯,他今天下午不会醒了。”

“?为什么?”

傅寒洲手还虚虚的搭在他的腰上,把他带到了疗养院外面的小花园里。

“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要不行了。”

祁愿沉默了。

确实,他也能看得出来,傅景和虽然面上不显什么,实际吃午饭的时候就已经是强打着精神了。

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所以研究那种药物,就是为了治疗傅景和的身体吗。

这个理由太牵强了,明明还有其他更妥帖的方法。

祁愿坐在秋千上,转过头看向他:“你不是说要给我一个答案吗。”

傅寒洲定定的盯着他看了几秒,勾唇:“这个答案还不够吗。”

“……如果只是要救人,那我会帮你研究出更好的方案。”

反正绝对不会是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办法。

“来不及了。”傅寒洲轻笑,好像想到了什么很遥远的事:“你知道他的身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祁愿当然不知道,他正要问为什么,却突然看到傅寒洲那双仿佛沁了冰的眼睛。

“因为他被二次标记过。”

“我是他一手养大的,从记事起就没见过另一个父亲,一个omega带着一个孩子,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还是一个如此美貌的omega。

祁愿喉咙突然哽住了,说不出话。

因为他已经猜到了什么,却实在说不出口。

傅寒洲冷笑一声,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秋千的绳索,不知道为什么,祁愿就是感觉这个动作莫名的可怕。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们就不断的变换住所,可每到一个新地方,清静一段时间,又会被新的人骚扰,那时候我还小,他就把我藏起来,自己和那些人周旋。”

“虽然很不容易,但总归是没出什么意外。”

“直到我八岁那年。”傅寒洲手指骤然收紧,仿佛手下攥着的是谁的颅骨:“那天放学回家,还没进门我就闻到了那令人作呕的alpha信息素。”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一向把自己护在身后的爸爸这么狼狈。

这也是他每次午夜梦回,最无力的时候。

傅景和被一个陌生alpha强行压在身下,一次又一次占有,他哭着求门口的少年不要看,不要过去。

甚至还是平时那样温柔的语气,他在留住自己最后的体面。

当时的傅寒洲红了眼,拿了刀就要冲上去和那个男人拼命,但因为人小力微,被狠狠踹翻在地上,当即就吐出了一口血沫。

那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也是他至今唯一一次被打的那么狼狈。

那个alpha狠狠一口啐在地上,转头又压在了傅景和身上。

各种难听的,不堪入耳的话传进耳朵里,其中夹杂着不间断的打骂,和傅景和绝望的哭泣。

傅寒洲当时意识昏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一双冰凉的手把他拥进怀抱。

傅景和明明自己都在发抖,还是不断轻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阿洲不怕……”

细碎的呢喃声不断,就像每天晚上哄他睡觉时一样温柔。

等到傅寒洲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医院的床上了,傅景和早已经收拾好了自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轻轻抚摸他的脸颊,询问他疼不疼。

傅寒洲从小就不是个爱哭的性子,那天趴在爸爸怀里哭的差点休克。

“明明最痛的是他,可我从没见他哭过。”

傅寒洲声音很轻,似乎是不解,又好像是迷茫。

祁愿听的手都在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所以,你恨alpha,你想报复他们。”

怪不得他要研究这么极端的药,明明是可以很好的造福omega,却偏偏……

“可是傅寒洲,你也是个alpha,我们不能太极端了,每个群体都有好有坏——”

“对啊,我也是alpha。”傅寒洲一把扯住他的秋千绳索,把他拉了过来:“所以我也要死。”

“……”

祁愿看着他的眼睛,那里盛满了近乎病态的疯魔,他偏执的想要通过死亡来安慰内心压抑数年的仇恨,以此来寻求一个解脱。

祁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因为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

傅景和是谪仙一样的人,他本来应该是高悬夜空的月亮,却被人摘下后无情抛弃,嬉笑怒骂着踩进泥里。

如果他是傅寒洲,他也恨。

可偏偏,他不是傅寒洲。

空气中的信息素在崩溃的边缘徘徊试探,他无意间释放出来的信息素压制让祁愿很不舒服。

这该死的性征压制。

祁愿深吸一口气,趁着傅寒洲没反应过来,迅速伸出手臂把他抱在了怀里。

一个一米九几的alpha,被他一个不到一米八的人正面抱住,即使他还只是坐在那里,就已经到了祁愿胸口还要往上一点。

祁愿只要稍微一低头,下巴就能碰到傅寒洲的头发。

这糟糕的身高差。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安慰一个大男人,属实是有点生疏,只会轻轻拍他的背:“傅寒洲,你死了我怎么办。”

他刚穿过来第一眼就看上的男人,这个只用了一秒就把他掰弯的男人,怎么能死。

“……”傅寒洲从被他抱住开始就没了动静,安静的把脸埋在他怀里。

祁愿抬起一只手摸摸他的头发,把他抱得更紧:“好了,别难过,我心疼。”

夏天的衣服穿的薄,没一会儿祁愿就感觉到了胸口一阵濡湿。

他知道那是什么,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就这么安静的抱着他。

太阳照得人有些热,祁愿额头出了一层薄汗,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终于动了动。

傅寒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除了眼眶有点红,其他看不出任何异常。

祁愿本来抬起的手还没落到他的眼角,就又放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宁愿傅寒洲发一通脾气,或者痛快的哭一场。

他这样平静的样子,只会让人看的更难受。

原来爱和心疼也是有时差的,现在的傅寒洲早已经过了那段强烈的阵痛期,现在的他是强大的,是无所不能的。

唯独不再是那个趴在至亲怀里哭死的小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