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灶台边的亡魂
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刺鼻,混杂着绝望的腐朽气息。林晚躺在县医院泛黄的病床上,眼皮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肺叶,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
三十七岁。油尽灯枯。
床尾,母亲张翠芳正唾沫横飞地对着手机嚷嚷:“……浩浩结婚要的彩礼钱还差三万!你这个当姐姐的躺床上也不能闲着!赶紧想想办法!你王婶说了,隔壁村的老光棍不嫌弃你病秧子,愿意出五万彩礼冲喜!你赶紧……”
弟弟林浩的声音透过劣质手机喇叭传来,不耐烦地打断:“妈!跟她啰嗦什么!让她赶紧答应!我女朋友家催着呢!没新房新车人家不嫁!她反正也快死了,最后给家里做点贡献怎么了?”
林晚闭上眼,滚烫的泪顺着干瘪的眼角滑落,渗进斑白的鬓角。
她这一生,像一头被榨干最后一滴血的牲口。
十六岁那年夏天,中考当天。母亲张翠芳冲进她昏暗的小隔间,一把抢过她攥得发烫的准考证,当着她的面,“刺啦——刺啦——”撕得粉碎!
“赔钱货读什么高中?白糟蹋钱!赶紧收拾收拾,跟你王婶去南方厂里!包吃住,一个月八百!攒钱给你弟交学费!”张翠芳叉着腰,脸上是理所当然的冷酷,“你弟才是咱老林家的根!他得读大学!光宗耀祖!”
她哭过,求过,甚至跪下来磕头,额头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磕出血。换来的是父亲林大壮沉默的烟袋锅子,和张翠芳更响亮的耳光:“反了你了!还敢顶嘴!锁起来!饿她三天!看她还敢不敢想那些没用的!”
她被张翠芳用粗铁链锁在灶台旁,像拴一条不听话的狗。灶台冰冷,旁边堆着剁好的猪草和没洗的碗筷。张翠芳把一本破旧的初中语文课本扔在她脚边:“读!不是爱读书吗?就在这儿读!读给你弟听!让他沾沾文气!”
灶膛的灰烬冰冷,像她死去的心。她看着课本扉页上自己稚嫩的签名,听着隔壁弟弟林浩打游戏机发出的刺耳噪音,眼泪流干了。
三天后,她被王婶带上了南下的绿皮火车。从此,流水线轰鸣的噪音取代了读书声,刺鼻的胶水味取代了书本的墨香。每月八百块,七百寄回家,供养弟弟林浩上县一中、复读、上三本大学、找工作、谈恋爱、结婚……
她像一株野草,在流水线上枯萎。肺病是车间粉尘送的“礼物”,累垮的身体再也经不起熬夜加班。被辞退那天,她攥着最后三百块,像垃圾一样被扔回了这个生养她、又吸干她骨髓的家。
现在,她连做“垃圾”的价值都没了。他们要用她这具残躯,换弟弟娶媳妇的彩礼。
意识模糊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铁链锁住的灶台边。冰冷的铁链硌着脚踝,猪草的腥气钻进鼻孔。张翠芳刻薄的声音在耳边炸响:“读!大声点!让你弟听着!”
恨意如同淬毒的藤蔓,死死缠住她即将停止跳动的心脏。
若有来生……
第2章:准考证的撕裂声
“刺啦——!”
刺耳的撕裂声,如同惊雷炸响在耳边!
林晚猛地睁开眼!
剧烈的咳嗽卡在喉咙,肺部的灼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夏日清晨闷热的空气,混合着灶台柴火和隔夜剩饭的油腻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