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我的婆子是个寡言的人,每日喂我奶,换尿布,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话。
我像一株野草,在没人在意的角落里,悄无声息地长大。
五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云曦。
她穿着一身粉雕玉琢的衣裙,像个真正的小公主,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站在庄子门口。
身后跟着的,是沈砚之。
他比记忆中更挺拔了些,眉宇间多了几分少年人的英气,只是看向我的眼神,依旧冰冷。
“就是她?”云曦的声音娇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嗯。”沈砚之淡淡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我身上,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我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手里攥着一根刚拔的野草,站在泥地里,仰着头看他们。
像在看两个陌生人。
“长得真土。”云曦皱了皱眉,躲到沈砚之身后,“砚之哥哥,我怕。”
沈砚之伸手,将她护在怀里,眼神冷冽地扫向我:“安分点,别吓着云曦。”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
吓着她?
她锦衣玉食,众星捧月。
我粗茶淡饭,无人问津。
到底是谁吓着谁?
“砚之哥哥,母亲说,她也是将军府的血脉,要不要……”云曦的话没说完,眼神却瞟向我,带着算计。
“不必。”沈砚之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她本就该在这里。”
“可是……”
“云曦,”沈砚之低头,语气瞬间温柔下来,与刚才判若两人,“别为不相干的人费心。你的身份,不是她能比的。”
云曦笑了,像只得意的小鸟,依偎在他怀里:“我知道了,都听砚之哥哥的。”
他们转身离去。
云曦走的时候,故意将一块玉佩丢在地上,用脚碾了碾,然后娇笑着跑开。
那玉佩,是前世我送给沈砚之的定情信物。
当年他流放,我将母亲留我的唯一念想,一块暖玉,偷偷塞给了他,让他防身。
原来,他早就扔了。
或者说,早就送给了云曦。
我看着那块沾满泥土和脚印的玉佩,蹲下身,捡了起来。
上面的纹路,还清晰可见。
就像那些被他踩进尘埃里的情分,明明灭灭,却总在不经意间,提醒我有多愚蠢。
婆子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往屋里走:“别看了,那不是我们能攀的高枝。”
我反手,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
指甲嵌进肉里,有点疼。
但这点疼,比起心里的荒芜,算不了什么。
沈砚之,云曦。
你们等着。
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们踩着我往上爬。
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第三章
十岁那年,皇帝选秀。
按照规矩,将军府的适龄女子,都要参加。
云曦自然在列。
而我,作为被“遗忘”在乡下的庶女,本该与这一切无关。
可沈砚之,却亲自来了庄子。
他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一身锦袍,远远望去,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跟我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去哪里?”我问,手里还端着刚喂完猪的泔水桶。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神里的嫌恶几乎要溢出来:“进宫选秀。”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