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林红霞阴阳怪气：“哟，晚秋这是在外头学了什么坏脾气回来？女孩子家这么泼辣，以后谁敢要？怕是彩礼都要不到几个！”
我弯腰，捡起一块最大的玻璃碎片，在手里掂了掂，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狰狞或虚伪的脸。
“规矩？”我冷笑，“逼死儿媳妇就是林家的规矩？大伯，姑姑，要不这农药，你们替我妈喝了，全全你们的孝道？”
两人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至于彩礼？”我盯着林红霞，“姑姑这么懂行情，当初奶奶收了你婆家多少？够买你几年不登娘家门？”
林红霞被戳了肺管子，脸一下子涨红：“你！”
我不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得砸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这恶心人的日子，不过了！分家！”
“分家”两个字像两颗炸雷，把所有人都劈蒙了。
奶奶第一个跳脚：“分家？你想得美！老大还没分家，轮得到你们老二？除非我死了！”
“不分也行。”我把玻璃片丢在地上，拍了拍手，“妈，去收拾东西，带上小花小树，我们现在就去镇上派出所，问问支书，逼人喝农药是个什么罪过！再不行，我去县里找报社，让全县人都看看，林家坳的老林家是怎么逼死媳妇逼卖孙女的！”
这年头，谁不怕见官？谁不怕丢人丢到外面去？
奶奶的脸色终于变了，她最看重脸面。大伯也慌了，他儿子今年刚说了亲，可不能出岔子。姑姑眼神闪烁，不敢再吱声。
“你……你敢！”奶奶色厉内荏。
“你看我敢不敢！”我半步不退，眼神冷得像冰，“要么，现在好好分家，我们净身出户都行！要么，咱们就闹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我爹终于站了起来，嘴唇哆嗦着，看着我妈绝望的脸，看着我和弟妹惊惶的眼神，又看看咄咄逼人的老娘和兄嫂妹妹，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点不一样的东西。他哑着嗓子开口：“……娘，建国，分……分了吧。不然，真要出人命了……”
最终，在闻讯赶来的村长和几位长辈的主持下，分家协议还是写了。
几乎算是净身出户。我们只分到了村西头快要塌了的破老屋，还有两亩最贫瘠的坡地。欠债平分，我们背了五百块。锅碗瓢盆只给了几个破口的。粮食只有小半袋发霉的糙米。
奶奶和大伯一家觉得甩掉了我们这几个包袱，脸色缓和不少，甚至带着一丝得意。
抱着那点发霉的米，扶着虚弱我妈，牵着懵懂弟妹，走在去村西破屋的路上，我爹佝偻着背，唉声叹气：“晚秋，这……以后可咋活啊……”
暮色四合，村西头的破土屋在荒草里歪斜着，墙皮脱落，屋顶能看到天光，风一吹就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塌了。
妹妹弟弟看着这比老家柴房还破的地方，眼里满是恐惧。
我妈又开始默默垂泪。
我却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感受着胸腔里重新滚烫起来的热血和希望。
“爹，妈，别怕。”我转过身，看着他们，眼睛亮得惊人，“房子破了，修！地贫瘠，改！人活着，有力气，就饿不死！不但饿不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