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废弃的观光潜水艇如同一条巨大的钢铁死鱼,锈迹斑斑地卡在白鹤梁水下基因库巨大的、早已失去能源的合金闸门缝隙处。艇壳承受着百万吨级江水的恐怖压强,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舱内应急灯闪烁着濒死的惨绿光芒,映照着三张被绝望笼罩的脸。氧气表猩红的指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坚定而残酷地滑向那个刺眼的“0”刻度。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更加灼热而艰难,肺部如同被粗糙的砂纸摩擦,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金属锈蚀和舱内污浊空气的腥甜。舱壁上凝结的水珠越来越多,汇成细流,滴滴答答地落在冰冷潮湿的金属地板上,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百分之九!还在漏!”姜小离的声音因为缺氧而变得尖利颤抖,她扑在控制台前,双手在布满故障指示灯的复杂面板上疯狂敲打着,汗水浸透了她乱糟糟的短发,滴在冰冷的按钮上。她颈后的电路纹身疯狂闪烁,如同垂死挣扎的萤火虫。“该死!密封垫老化透了!压力太大,缺口根本堵不住!”她绝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陆渊靠在冰冷的舱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肋下未愈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视野边缘的黑雾越来越浓,缺氧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他看着那越来越低的氧气读数,又看向控制台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的求救信号——已被拦截。黑鸩屏蔽了这里的一切通讯。他们像是被遗忘在深海坟墓里的囚徒。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凌霜。她盘膝坐在相对干燥的角落,闭目调息。手腕上的玉镯散发着温润的微光,一丝丝暖意对抗着舱内刺骨的湿冷和缺氧的窒息。但她紧抿的薄唇毫无血色,每一次悠长的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抖,显然也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还有多久…”陆渊的声音嘶哑干涩。“最多…十分钟…”姜小离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无力地从控制台上滑落。

十分钟。陆渊的心沉入无底深渊。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巨大的水下基因库闸门。近在咫尺,却隔着致命的百吨江水,如同天堑。难道就要这样憋屈地死在这口钢铁棺材里?

就在这时,凌霜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透过银色面具的眼眸,即使在窒息和绝望的阴影下,依旧锐利如刀。她的目光扫过陆渊因缺氧而泛紫的嘴唇和痛苦紧蹙的眉头,最终落在了姜小离身上。

“小离,”凌霜的声音如同冰粒撞击,在沉闷的舱室里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机械蜘蛛,拆解头部动力核心,端口接驳。”姜小离猛地抬头,狐狸眼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震惊取代:“你…你想干什么?那核心能量不稳定!强行外接会…”“做!”凌霜厉声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她站起身,走到还在缓慢渗水的破损密封口前。浑浊的江水正从扭曲的合金缝隙中,如同蠕动的毒蛇般丝丝缕缕地渗入。姜小离看着凌霜决绝的背影,又看看濒临崩溃的氧气表,猛地一咬牙!她扑向角落的工具箱,抄起一把多功能扳手,动作迅猛地拆解起那只仅存的、外壳已经破损的机械蜘蛛!手指在精密元件间翻飞,迅速将蜘蛛头部那个闪烁着不稳定红光、还在嗡嗡作响的微型聚变动力核心拆解下来,又飞快地从艇内扯出几根应急电缆,粗暴地接驳在核心的输出端口上!“好了!但…它最多坚持三十秒!而且能量逸散…”姜小离的声音带着恐惧。“够了。”凌霜的声音冰冷平静。

她伸出手,接过了那个连接着噼啪作响电缆、散发着危险高温和高频嗡鸣、如同一颗微型炸弹般的动力核心!与此同时,她缠绕在右臂上的神经索无声滑出,末端并非凝聚成刃,而是高速变形、硬化!如同一根尖锐无比、闪烁着幽蓝电芒的合金钻头!

陆渊瞬间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心脏骤然收紧!“凌霜!不行!压力太大!你会被…”他的话被凌霜的动作打断!只听她一声低喝,如同闷雷在狭窄的舱室炸响!她周身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右臂肌肉贲张,缠绕着神经索钻头的拳头,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砸向那不断渗水的合金舱壁最薄弱处!

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并非来自动力核心,而是来自凌霜那蕴含恐怖力量的一拳与合金舱壁的猛烈撞击!坚硬的合金在神经索钻头和她的巨力下瞬间向内凹陷、撕裂!就在撞击的瞬间!凌霜左手闪电般地将那颗嘶吼着、散发着毁灭性能量波动的动力核心,狠狠塞进了刚刚被撕裂的缝隙之中!同时,缠绕在左臂的另一道神经索如同狂蟒般缠绕而上,死死固定住核心的位置!

“快!戴上!”凌霜猛地回头,对着陆渊嘶吼!同时一把抓起旁边仅剩的一个潜水头盔,不由分说地、粗暴地扣在了陆渊的口鼻之上!冰冷坚硬的边缘狠狠磕在他的颧骨上!陆渊只觉口鼻被冰冷坚硬的金属罩住,一股带着橡胶和机油味的压缩空气猛地涌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视野就被凌霜决绝扑向破口的背影填满!

下一秒!嗡——轰!!!!被强行塞入裂缝的动力核心,在百吨水压的恐怖钳制和凌霜力量的挤压下,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发生了剧烈的能量殉爆!刺目的白光如同超新星爆发,瞬间吞噬了整个驾驶舱!恐怖的冲击波混合着灼热的气浪和撕裂的金属碎片,如同怒海狂涛般席卷而来!陆渊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头盔的面罩瞬间布满蛛网状裂痕!整个人如同被万吨巨锤击中,狠狠向后砸在舱壁上!剧痛和窒息感让他眼前一黑!

与此同时!咔嚓!!!!令人牙酸的、如同玻璃碎裂的巨响!动力核心殉爆的毁灭性能量叠加凌霜那打通壁垒的一拳,终于撕开了那坚不可摧的合金舱壁!一个巨大的、犬牙交错的破洞出现在艇体侧面!

轰!!!百万吨浑浊冰冷的江水,如同被囚禁了千万年的洪荒巨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顺着破洞疯狂地倒灌而入!冰冷刺骨!瞬间淹没一切!